29.第二十九章

血色一般的蓋頭戴在她的發上, 顯得觸目驚心。手指緩緩滑過自己冰冷的臉頰,心裡滿是絕望。媒婆將秀珠攙扶到鏡子跟前坐下,苦口婆心道:“夫人是萬不得已的, 而您不是也答應了夫人嗎?男方家的人那麼愛你, 你還有什麼好顧及的呢?”秀珠還是啜泣不止, “唉, 我是勸不了您了, 看看夫人如何說。”媒婆請來了夫人,秀珠的母親摟着女兒的肩膀道:“把你送出去,我雖然也是很不捨, 但是我們惹不起四貝勒那夥人。你也知道,一旦進了四爺的府中, 你和宛如該如何坦然而見呢?”提起宛如, 這是秀珠心中一個致命的傷口, “我已經對不起宛如了,又怎麼能夠去傷害宛如呢?娘, 我嫁,我要開開心心的嫁出去!嫁的風光!”還有心甘情願!

不到一個時辰,所有的服裝和裝束已經完畢,媒婆將蓋頭重新整理一下,由石夫人攙扶着坐上了轎子, 透過轎子中的窗簾, 秀珠對額娘道:“放心吧, 娘, 我還是會回來看您的。”

最終還是要離開, 秀珠不情願的緩緩放下簾子,深吸一口氣, 想要把這世界上所有的煩惱全部忘卻。

她的一顆心不停的在等待,爲什麼他沒有來?爲什麼他還不來阻止自己出嫁?爲什麼?難道是他把自己給忘記了嗎?看着窗外喜慶的模樣,秀珠最終還是沒有忘記在自己心中的男人。

“四爺,您要走了嗎?”胭脂嫣然一笑,起身將榻上的衣物撿起爲自己穿上。“恩,先走了,在你這兒太久了,回去還有事情做。”不知怎的,今天的弘曆十分奇怪,連最後一句再見也沒有。胭脂隨即叫道:“四爺,您可別忘了答應奴家的事。”弘曆擺擺手,趁着最後的一絲清醒跑出花街。因爲太匆忙,與對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那人正是二十四王爺允秘,允秘扶住恍然如夢般的弘曆道:“你怎麼在這裡?”弘曆才瞧清眼前的人,“二十四叔,我好難過,求求你告訴我,秀珠在哪裡?”允秘一把推開弘曆:“你該清醒了吧!你要找的人不是孫秀珠,而是宛如。宛如一個人在府裡,比你還難過,你對得起她嗎?你的重擔不是兒女私情,你懂不懂!你將來是要……”弘曆大哭起來,推攘這允秘:“你走開,你不要管我,我是死是活,取決於秀珠,我也不要當皇帝!二十四叔,你要理解我,你怎可如此說,我……我要去找她!”弘曆快速從允秘身邊跑過,不顧身後允秘的追逐和大叫。

轎子搖搖晃晃,許多百姓在送親隊伍四周駐足觀看,還有髒兮兮的小叫花子跑到秀珠轎子側邊,秀珠掀開了簾子,望了一眼小叫花子,將視線投向其他地方,尋找她所等待的人。那一瞬間,秀珠拔掉頭間的金釵,隨手將它丟給小叫花子,然後將簾子狠狠一拉,閉上雙眼任淚水無情滑落。

百姓甲道:“看這陣勢,就像是皇上的女兒出嫁似的,真風光啊!”

百姓乙也道:“是呀!我兒子在宮裡當差,聽他說,皇上的女兒出嫁確實風光,也不知道這是誰家女兒呀!”

百姓丙湊過來說:“你們不知道呀!她呀,今後可是要成了寶親王爺的大姑姑呢!”

衆人才恍然大悟,原來要娶這姑娘的是人人口中都唾罵的敗家子呢!大家都不禁爲這麼好的姑娘感到深深的惋惜。

明珠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輕聲細語的駐在俞隆的身旁。“俞大人覺得往後的生活……有沒有什麼打算?”俞隆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住了,轉臉看到身邊的人是明珠,忙跪下請安。明珠無力的擺擺那隻蒼白纖細的手,咳嗽幾聲頓住了。“我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罷了,你別太當回事,弄的我不舒服。”俞隆才乖乖起身,站立一旁答:“回公主的話,打算算不上,只談得上是謀生手段。公主何出此言?”明珠本想回答,剛剛張口硬生生的嚥了下去。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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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正在批改奏摺,翻到一本弘曆彈劾的摺子,覺得他近日恃才放曠,顯得目中無人,胤禛特此讓高無庸請四阿哥進宮,半路上打聽,知曉四阿哥並不在府邸中,胤禛又派弘晝查探。跑了幾條街,無論是茶館還是青樓,幾乎都快要將梯子踏破,也沒有一絲弘曆的身影。

弘晝立即回到宮中,向皇上稟告了這件事。皇上大怒,下令並派出侍衛逮捕弘曆。這個時候,允秘忽然說要覲見胤禛,允秘跪在大殿上,嚴肅地對胤禛道:“臣弟知曉四阿哥在何處……”弘曆在街上搖搖晃晃,分不清東南西北,整條路上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在狂奔。“秀珠?你在哪裡……你回來……你回來……”過往推着駕車的小販也被撞倒在地,人羣忽然都朝着一個方向逃竄。弘曆搖搖頭,清醒了好一陣子,他猛的想起,今日是秀珠嫁人之日,他剛剛要站起身撥腿就跑,卻被後面忽然趕上來的侍衛抓到。弘曆掙扎着,想掙脫着如同噩夢般的捆綁。“放開我!放開我!”那些侍衛礙着他是阿哥,所以微微鬆了手。不料,允秘從旁邊走出來,厲聲道:“四阿哥,怪罪了……”得到允秘的指令,弘曆立刻又被抓的緊緊的。

“二十四叔,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允秘面無表情,依然走在前頭。

多歆聽聞秀珠今日嫁人和弘曆被抓之事,心中甚爲着急,所以派琳琅先去打探打探。正是接近晚上,漆黑的夜空中,月亮高掛,琳琅輕聲慢步,走近弘曆被困之地。琳琅從口袋中掏出鑰匙,打開門。聽到動靜,弘曆立刻跑過來。見是琳琅,心中滿是委屈。“嬤嬤……是不是皇阿瑪肯放我走了?”琳琅憋住淚水,細聲道:“四阿哥,不是皇上,而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讓奴婢來給您解圍,所以四阿哥,您一定要記得皇后娘娘爲您做的事!”弘曆已經等不及了,立刻衝出去,琳琅過去叫住他:“四阿哥,主子說了,只一眼,您的心必須回來!”弘曆頓住腳步,衝回去抱住了琳琅。“我知道……我都知道……嬤嬤,你快讓我走吧……我的心都快痛死了……等我回來,我再請罪,還有,謝謝嬤嬤……”琳琅輕撫着弘曆的後腦,“好!嬤嬤等着你回來……去吧,千萬要小心。”弘曆給了琳琅一個堅定的眼神,接着消失在這茫茫夜色中……

周圍都是血色一樣的大紅。紅色的牆,紅色的牀,還有她紅紅的眼睛。屋子裡擺了整整齊齊的水果,還有閃着光亮的喜燭。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那麼的可怕。秀珠一身殷紅的喜袍,在這間屋子裡旋轉,瘋狂的笑着:“這是哪兒!爲什麼我會在這裡!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爲什麼!爲什麼!”笑到最後,淚水全部滑落而下,“我恨你們!我恨你們!爹,娘!告訴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秀珠一把搶過蠟燭,對着紅色的牆布點起,那火焰灼燒了她的眼眸,大夥以迅雷之勢將屋內所有的窗布洶洶燃起,秀珠在這片火海之中,舉起酒杯,朝着眼前的大“喜”字喃喃道:“我要燒了它!燒了這痛苦的地方!可是……可是我……四爺,今生不能陪伴你,那就來生再見了……”猛的灌下這烈酒,將秀珠嗆住,看看周圍洶洶燃燒的大火,她緩緩丟下酒杯,閉上雙眼,任由自己墜落在一片猩紅裡。

帶着她的夢,帶着她的愛,一起沉溺於着萬劫不復的火海之中……

大叔叔在屋外敬酒,喝的酩酊大醉,已經失去了理智。當他轉頭看向自己的新房時,已經愣在了原地,當中有人喊起來:“不好了,失火了,大家快來救火啊!新娘子還裡面呢!”大叔叔衝過人羣,使勁卻推不開門,門已經被秀珠從裡面反鎖住了。一氣之下,他朝門撞過去,自己跌到了地上。

當弘曆來到這裡的時候,只見大叔叔因醉酒而暈了過去被大家擡回另外一間屋子,大家夥兒提着水桶朝失火的新房滅火。可那火勢依然不退,弘曆沒來得及思考,立刻衝進去。姑奶奶用柺杖敲打着地面,一面竭力道:“孩子,不要過去……”

可是,他怎麼能夠任由秀珠一個人面對痛苦呢!他不顧火勢危險,隻身一人衝進火場,只爲他日思夜想的人兒。“秀珠,你在哪裡,聽見了就答應我一聲。秀珠!”房樑上被燃燒快斷裂的木坯不停的從上面掉落,姑奶奶痛徹心扉。“王爺,我求求您了,您快出來吧!”

“孫秀珠,我不允許你就這樣離開我!是誰讓你離開我的,是誰允許的!”弘曆此時已經看不清屋內的陳設了,眼前一片紅彤彤,在火海的包圍下,他放聲大笑……

當火勢減退以致於最後熄滅,這間屋子已經成爲了廢墟時,天色也快亮了。弘曆也被救了出來,只是被薰暈了過去,身上並沒有傷痕。姑奶奶嚇的手足無措,立刻派人私自進宮,向皇后說明此事。

多歆知道後,立即趕往了現場,當着下人的面,把大叔叔教訓了一頓,並且把大叔叔發配了邊疆,永世不得再回京城!琳琅在一旁看着弘曆,一邊忍不住傷心起來。簡單的收拾收拾秀珠的衣物,琳琅準備把消息帶給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