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噬靈傀儡消失了,慕雲瑛死了,難道還有什麼沒有結束的嗎?
玄之正疑惑間,忽然,有一個白色的小光點悠悠地從他眼前飄過,上下翩躚飛舞着,狀似夏夜的螢火蟲。♀
他下意識伸出手,於是那光點便輕輕地落在他的手心,不多時便消失不見。
這是……
順着光點飛來的方向看去,昏暗的燭光下,一幅奇異的畫卷在他的眼前展開——無數的白色光點正從那架斷裂的古琴中冒出,散發着純淨柔和的的微光,在空氣中不規則地逸散開來。清幽的琴面依舊光滑,裂口處的光點最爲集中,就像是琴的靈魂隨着主人的逝去而主動殉葬。
慕雲瑛的面龐在這樣的微光中朦朦朧朧地顯示出來,如同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她的眼睛微微地閉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這是靈魂的碎片啊!玄之的心中充滿震撼。
只是,慕雲瑛的靈魂應該已經隨着噬靈傀儡的消失而消失了纔對。那麼,這又是誰的靈魂碎片?
答案很快就見到了分曉。
依舊是那架古琴上方,無數光點的飛舞中,一個白色的人影漸漸明晰了起來。那人背對着這邊,披散着頭髮,看不見他的模樣,僅能夠從身材上看出他是一個男子。
他動作輕柔地捧起慕雲瑛的臉,彷彿是捧着這個世界上最珍愛的東西,卻只是靜靜地凝視着,久久不語。
他是誰?玄之的心中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一邊的攸昀依舊是以一副旁觀者的樣子看着這一幕,似乎早就料到如此。
過了許久,那人終於低低地嘆了一聲,然後俯下身去,在慕雲瑛已經沒有溫度的脣上印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這個時候,他纔將正面轉向玄之這邊。
這是一個面容清俊的男子,身材挺拔,氣質儒雅。在看到他的一剎那,玄之敏銳地在他的眉目間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影子。
難怪,難怪慕雲瑛會認錯。
以那雙眼睛來看,男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你就是那個‘徐郎’?”玄之忍不住出聲問道。
男子微微一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攸昀的髮絲無風自動,衣袂飄飛,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之後,面容上閃過了一絲不忍。
“你真的決定了?”他突然吐出了這樣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決定了。”徐郎點了點頭,目光堅定地與他對視着。兩人皆是白衣飄飄,黑髮飛揚,這樣一起看來,竟有那麼一點相似。
他們之間似乎存在着一種默契,就像暗中達成了一種協定,叫人捉摸不透。
得到了他的回答,攸昀便不再言語,只是目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最終卻還是後退了一步,隱入了黑暗中。而徐郎則對着滿頭霧水的玄之友善一笑。
不同於攸昀的氣質出塵,飄然若仙,眼前的徐郎的相貌是屬於那種內斂含蓄的風格,隱忍中透着無法掩飾的鋒芒。
若除去其他的部位,單看他的眼睛,玄之幾乎認爲自己正面對着一面鏡子。
“你很不錯。”在仔仔細細地將他打量了一遍之後,徐郎忽然這樣說道,那語氣就像是哥哥對弟弟說話一樣,帶着些許欣慰,似高興,又似遺憾。
玄之的劍眉一揚,看着那雙與自己極爲相似的眉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沒有絲毫的悲傷,心中不禁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這些年來,慕雲瑛爲了眼前的這個人做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就算當年有再大的怨恨,到了現在也都應該煙消雲散了。
至少,對於她的死,面前的這位不應該露出這樣的表情纔是。
不過,他心中生出的這點不快很快就隨着徐郎的下一句話而消失。
“我的時間不多了,能在消散之前見到你,我很開心。”徐郎輕聲說道,“能夠親眼見到和我流着相同血脈的人……很榮幸。”
相同血脈?!玄之被他言語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震驚到了。他可不記得自己有過姓徐的親戚。而且,在這個鏡像空間,唯一有可能和他有相同血脈的,只有……
“我也勉強能夠算是攸昀他們的哥哥吧。”徐郎再次向攸昀的方向看了一眼,脣角微微揚起。“我的母親曾經也是翾翎家族的一員,只不過,我沒有繼承她的靈力。”
原來如此……
對於這個消息,玄之除了有些意外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什麼感想。比起這個,他倒是更在意徐郎所知道的情報。
從他的出現方式來看,他一定是被封印在了那架古琴中,直到剛纔才脫困而出。那麼,是誰封印了他?在他被封印的期間,他能感知到外界發生的事情嗎?
他正要發問,徐郎卻突然擡起手,手心朝外,硬生生地將他的話堵在了喉嚨中。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其實,我知道的不比瑛兒多。當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明白。當我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被拘禁在了這架古琴中。”
說道這裡,他的臉上依舊帶着笑意,只是語氣中卻是深深的無奈。
“這些年來,我一直被關在古琴中。也許是因爲我曾經擁有過翾翎家族的血脈吧,在靈魂體狀態下,我竟然能夠聽到別人心中的聲音。”
不知爲何,在聽到這樣的話的時候,玄之忽然覺得很難過。
“你恨雲姐嗎?”
提到慕雲瑛,徐郎不由得回頭看了面容安詳的她,神情變得異常溫柔,就連那雙銳利的眼睛也柔和了下來。
“在剛剛被封印在古琴中的時候,我恨過她。”他平靜地說道,“從前有多愛她,那時候就有多恨她,恨不得抽她的筋,喝她的血,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要讓她下地獄。後來,恨久了,也就漸漸地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