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微微一軟,身子靠着冰涼的電梯壁纔沒能滑下。光可鑑人的電梯壁裡映着我悲慼的神情。我垂下了頭,手緊緊。緊緊地攥着,彷彿那能給我一點支撐的力量。
電梯開了,我定了心神,掏出鑰匙開了門,直接回了臥室。將自己裹進了被子裡,試圖將自己的腦袋放空。什麼都不要想,慢慢地讓自己睡過去。
醒來時外面天色已經暗了。傅容庭適時將晚飯端了進來,看着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捧着熱氣騰騰的雞湯,想要讓他滾出去的話還是嚥了回去。
他將雞湯放在牀頭,說:“趁熱喝吧。燉了一個小時,我在裡面加了補氣血的藥材,外面天冷。最近也別再出去了,年底了。養好了身子……”
“我不想聽你說話,出去吧。”我將頭擱在牀頭上靠着,閉上眼睛輕輕地打斷他的話。
再好的脾氣也經不住我再三的拒絕與冷漠的語氣。傅容庭終究是傅容庭。他忽然一把將我從牀上拽了起來,語氣森森:“你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他的怒氣噴薄在我的臉上,這樣子的他讓我忽然想到了當初的沈晨南,也是這樣拽着我,這麼充滿怒意的盯着我,質問我。
我沒有反抗,反而是笑着的:“我折磨了你嗎?我一直以爲你的心是石頭做的,爲一個野種你有什麼好難受的?一個給你戴了綠帽子的女人,有什麼能折磨到你的?”
他寒眸深邃,像是結冰的湖水,又帶着怒火,那一刻,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要掐死我的心,反正我是閃過跟他同歸於盡的念頭。
他看了我許久,憋出了一句話:“樓笙,跟我好好過日子,孩子我們還會再有。”
我想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這次要是我再不識相,估計我倆就完了,這是他給我最後的機會,同樣也是給他自己最後一次妥協。
我不知道該說這個男人太冷情,還是太多情了。
豪門裡的彎彎道道,男人心裡的那些算計,我都不知道。
心裡悲痛到了極點,我舔了舔脣,忽然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了。
我將他的手掰開,冷冷地推開他:“傅容庭,回蘇姍那去吧,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別再逼我了,別噁心我了,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相信你,你讓我噁心你知道嗎,我那可憐的孩子,好端端地命就沒了,痛的人只有我,你回頭又抱着別人,你想要孩子,蘇姍她給你生,你就別再來逼我了,我怕哪天我真的就從這陽臺上跳了下去,你信嗎?”
他的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重重的壓着,眸子裡噙着一抹寒光盯着我,嘴角帶着冷漠的笑,那表情也是淡漠到幾乎冷漠,嗜血地說:“就算你死了,那也是我傅容庭的女人,這輩子你就別想我會放過你,當初你闖進我的生活裡,闖進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定定地說:“一切就已經註定了。”
“你還有心嗎?”盯着他的心口我冷冷地笑了,笑的肆無忌憚:“傅容庭,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選擇,當年我會選擇往下跳。”
他緩緩地鬆開了我,在牀頭站了好一會兒纔出去,聽着關門聲,我全身沒力氣地倒在了牀上,看着冒着熱氣飄着香氣的雞湯,心裡說不出的酸澀。
我沒動,那碗雞湯也漸漸地涼去,這夜真靜,夜深人靜人們最喜歡想什麼?
自然是那些痛苦的事,牀單雖然換了,彷彿還能在上面看見血。
牆壁上掛着我們的照片,曾經我以爲那寬實的後背只背了我一人,可現在才知道,我的存在是一個笑話。
緩緩閉上眼睛,我對自己說,樓笙,從哪裡來,就該回哪裡去,該走了。
傅容庭每天回來,也暗中派了人看着,可這人怎麼也百密一疏的時候,我坐在飄窗上,看着外面的飄雪,給沈晨南打了電話,那邊應該是在等着我的電話,響了兩聲就接了,醇厚的聲音傳來:“樓笙,你現在怎麼樣了?”
都過去這麼多天了,沈晨南明明可以打電話來,卻一直沒有動靜,不來見我,可以理解爲傅容庭的阻擋,但是連一個電話都沒有,那就是他心裡的原因了。
他是不敢吧。
漫不經心的把玩着窗簾上的流蘇,淡淡地說:“你很關心我嗎?想知道我怎麼樣了,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嗎?是不敢嗎?”
“樓笙……”
“沈少,你應該知道我打電話找你什麼事,我也就不廢話了,我要見丫丫。”
那端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好,我在老房子裡。”
“好。”
收了電話,我又在飄窗上坐了一會兒,盯着無名指上的戒指,真是漂亮,傅容庭的眼光無疑是好的,鑽石映着冬日暖陽,折射出光芒,閃閃的,亮亮的。
我緩緩地將戒指從手指裡取出來,這才戴了多久,那無名指上已經有了痕跡,戒指外圈冰冷,內圈卻是暖的,一直說着自己沒心,可到底還是被傅容庭將心給捂熱了,
從飄窗上下去,從抽屜裡拿出之前去醫院看我媽時讓人草擬的離婚協議書,我不只是單純的去看我媽,而是爲了這張紙。
上面我已經簽好了字,我將戒指放在上面,沒有一絲猶豫,只是摸着手腕上的海洋之星,我猶豫了,這是傅容庭第一次親自送我東西。
東西戴久了都是有感情的,可此刻看着這手鍊,甚是刺眼,這條手鍊怕也不是該給我的。
從手腕裡取下,緩緩閉上眼睛,手鍊握在拳頭裡,卻怎麼也張不開手放下,心裡掙扎了幾秒,將手收了回來。
換了衣服,除了證件跟銀行卡,我什麼都沒有帶。
站在客廳裡環看了一眼這住了兩年多的房子,兩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裡面卻裝滿了我跟傅容庭的回憶,閉上眼睛,昔日的一幕幕都在腦海裡浮現。
那餐桌上,彷彿還坐着我跟傅容庭,兩人吃着餃子配着紅酒,他對我冷冷警告。
那沙發上,還有兩人一起坐着看電視的身影。
他將一袋衛生間塞給我時的情景。
廚房裡彷彿還能聞着那飯菜香,是他在做飯,他回頭對我說廚房油煙味大,讓我出去等着吃飯。
孩子第一次胎動,他蹲在腳邊,手附在腹部上,臉上綻放着喜悅的神情。
一處處,每個角落,都是我們的影子。
心一陣抽痛,像是被針扎似的疼。
回到現實,緩緩睜開眼時,一抹臉上,才驚覺又落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