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桑耶眸子裡閃動過一絲好奇,他年紀不小了,對託合塔居然露出了這種玩味的表情,不得不讓人深思,老狐狸格日桑耶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大汗,您別這樣看着老臣啊!”託合塔老臉一紅,臉上的鎮定之色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鐵蒙託合名聲在外,草原上的人都說此子有勇有謀!”格日桑耶眯着眼睛,似是在回憶往昔似的,“當年本汗去哈爾汗時,他纔多大,十四,十五?就能拉開足一石的弓,可見確實是個勇猛的。”
格日桑耶突然笑笑,又道:“難得的是,文武雙全。”
託合塔只道:“大汗有所不知,此子也算是有股子傻力氣,自幼旁人便比不過他,他有一身力氣傍身,功夫也算不錯,要論單打獨鬥,一般人還真不是他的對手。”託合塔看了看格日桑耶,見他聽得極爲認真,才又道:“聽說這小子記性挺好的,看什麼書都快!倒也確實是個文武雙全的。”
“既是這樣,你爲何如此看不上他?難道只因他年紀輕些,又是敵軍的將領,你便起了輕視之心?”
託合塔一下子從案子後頭站了起來,臉上一片尷尬的紅雲,看起來十分好笑。
“大汗可是誤會老臣了。”
其他將領見了,暗想託合塔好大的膽子,這也就是他,年紀大又有軍功,在大汗心裡的地位也頗高。換了別人在大汗面前失儀,只怕就沒有託合塔這麼好的運氣了。
“大汗,不是老臣不把鐵蒙託合放在眼裡。論功夫,騎射,文采,此子確實是後生晚輩裡比較出挑的。只是論到行軍打仗,他確是萬萬不成。”
衆人好奇極了,託合塔這風聲是從哪裡聽來的,準也不準?
託合塔頗得意的道:“各位有所不知。那鐵蒙託合只會紙上談兵,論起兵書上的排兵佈陣來。頭頭是道,可論起真章來,卻是不行了。老夫當年也是機緣巧合之下見過一回,此子在沙盤上派兵點將的作派如同小兒一般。嘴裡還叨叨着什麼說辭,一邊看,一邊查着手裡的兵書,這樣讀死書的人,如何能帶兵打仗!他不知變通,一個不慎,丟得可是衆將士的性命。”
衆人點頭,都覺得這話十分有道理。
格日桑耶並未表態。
託合塔又道:“大汗,別的咱們尚且不論。單說今天這小子在峽子溝安營紮寨,就十分不妥。”
格日桑耶來了興趣,便道:“哦。你且說說,如何不妥?”
“峽子溝與咱們這裡左右不過三十里的距離,若是騎兵來犯,到是轉瞬便至,可是咱們的密探也不是吃乾飯的,難道就一點風聲也聽不到。任他們整裝待發來打不成?咱們先聽到風聲,必會做好準備。他們要想襲營也是件難事。還有,峽子溝那是啥地方,有溝有嶺的,根本不適合安營,他鐵蒙託合難不成想利用地勢,讓咱們去打他?真是笑話。”在座的都是領兵之人,只聽託合塔這麼一說,心裡便有了數,都不由得連連點頭。
“託合塔,對方領兵三萬來犯,依你看,這仗是要怎麼打?”
託合塔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西北方向的那面輿圖上,“大汗,老臣想看看輿圖。”
格日桑耶一揮手,算是准許了。
託合塔起身,帶動得身上甲冑嘩啦做響,他幾步走到輿圖面前,細細的看了起來。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咂舌,把衆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倒是格日桑耶,臉上似見了幾分笑模樣。
託合塔看了一會兒,這才走到大帳正中,衝着格日桑耶一抱拳,道:“大汗,依老臣所見,這鐵蒙託合根本就是多困鐸棄子。老臣猜想,多困鐸得的本意就是想讓我們去抄了鐵蒙託合的老巢,這樣一來他埋伏在四周圍的伏兵便可傾巢而上,到時候給咱們來個合圍,只怕咱們就逃不脫了。”
格日桑耶也是這麼看的,這個託合塔,真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老將軍所言不錯。”衆人心思一轉,皆是看到了鐵蒙合塔在峽子溝安營紮寨背後的意義,都不由得點頭贊起託合塔來。
“老臣以爲,他們定然是先頭軍,後面也許另有大軍來也不一定。依老臣看,多困鐸怕是會讓烏赫領軍做主帥。派個笨的先鋒來,想着讓咱們出兵剿了他,再派個有經驗的,厲害的主帥來,好把咱們一舉拿下,打得真真是好主意。”
格日桑耶只道:“論兵強馬壯,他多困鐸如何也不是咱們的對手,只是那邊的兵,本汗並不想動。”
在座的人都是格日桑耶的心腹,自然知道他說的“那邊”到底是哪一邊。
烏哈渡絕谷中的兵,都是格日桑耶預備要對付大雍的強兵,人數不多,但也有十萬多人。這些細心調教,嚴格要求出來的兵,可跟尋常士兵不同。他們個個驍勇善戰,對格日桑耶絕對的忠誠!不到萬不得已時,格日桑耶是一定不會動用他們的。
說起來,王庭裡的兵對付多困鐸應該綽綽有餘的,所以他們都不明白大汗爲何會如此緊張,竟然都考慮到要動用烏哈渡絕谷中人馬的地步了!
“大汗,事情還沒到這個地步吧?”
格是桑耶搖了搖頭,心裡的那絲不安卻是越來越大,他的直覺告訴他,多困鐸突然興兵來犯這件事,決計不會那麼簡單,可到底哪裡有問題,他又說不出,只是每有大事來臨,他心底的警覺就會毫無預警的跳出來,沒有一次例外。
這種事情,不好對外人道。
“本汗只怕,多困鐸已經和尼窩格達成共識,兩個部落聯起手來,倒也難對付。”哈爾汗和尼窩格有意結成姻親一事,衆人都有所耳聞,此說法倒也合情合理,無人懷疑。
“多想無異,眼下咱們先研究一下對策吧!”
衆人點頭附議,商量了起來。
與此同時,秦黛心也正在和段興伏在暗處,觀察着達達爾營地。
秦黛心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曼格臺竟跑到了達達爾去。
先前種種跡象表明,曼格臺明明是去了哈爾汗的,只是他人爲何在達達爾?達達爾一副戒嚴的樣子,根本就是做出了對抗強敵的架勢!這曼格臺在搞什麼鬼,爲何情況這般緊急的情況下,他還跑到達達爾來。
秦黛心皺了皺眉,悄聲對段興道:“段大哥,此地不宜久留,你我二人先回去,入夜再想辦法打探。”
段興應了一聲,兩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悄悄退了出去。
半山腰的一處隱秘山洞中,秦黛心正和段興商議着什麼,兩人面色凝重,都是一副鄭重之色。
“段大哥,依你看曼格臺在玩什麼花樣?”
段興摸了摸下巴,只道:“不好說,我想他在哈爾汗那兒定是吃了虧,所以纔會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回到達達爾暗中操作一番,或許是想找回場子也說不定。”段興考慮的,都是江湖上的那一套路子,話糙裡不糙,意思還是表達得很準確的。
“你倒是與我想到一處去了。”秦黛心嘆了一聲,想起王庭的戒嚴,想起曼格臺來到達達爾的蹊蹺,口中不由得喃喃道:“多困鐸並不是頭腦發熱之人,決不會因爲頓珠大妃的事兒就貿然發兵,哈爾汗的實力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想要一擊即中,他們可沒有那個實力。”她心裡有個揣測,卻不敢隨便說出來,萬一不是她猜想的那樣,豈不又要空歡喜一場?
段興聽出她話裡有話,虎目中精光一閃,他先是思忖了一下,繼而道:“前些日子相傳哈爾汗和尼窩格要聯姻,你說,這事兒會不會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段興的話讓秦黛心心頭一跳,有人推動,那這個人能是誰?與格日桑耶做對,又把草原上最有實力的兩個部落推入絕境之中,這坐收漁翁之利的人,能是誰?
答案呼之欲出!
秦黛心努力壓制着自己心裡的漣漪,眼中卻有了笑意,長時間以來的擔憂似乎也減輕不少。只是,秦黛心略微皺了皺眉,心又揪了起來。
他以一人之力,卻做了這麼多事,可以想像他爲此付出了多少,眼下也不知他是以何種身份在哪兒立足,能把水攪得這麼渾,想必他的地位一定不低……
越是這樣,他的境況就越不樂觀,身邊的危險也就更多。一旦他的計謀打算有所不周,泄露了他的心思,只怕到那時就會引火燒身了。
想到這兒,秦黛心不由得長嘆了一聲。段興知道她心思重,可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起,這丫頭一向是個知輕曉重的,想必不會太鑽牛角尖。
段興暗暗思忖的工夫,秦黛心已經回過神來了,現在擔心什麼都是沒用的,與其白白擔心,還不如把精力放在眼前這些事情上。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爲他做點什麼。
“段大哥,依你看,咱們現下應該怎麼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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