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星光閃爍,小谷燈火點點。
在小谷後院的一間廂房中,任道安臉色蒼白,滿身銀針如同‘刺蝟’盤坐在牀上‘打坐’,牀邊站着黎山聖母與鄭道平。黎山聖母眼見任道安頭的臉色開始慢慢地紅潤,才向鄭道平點點頭,兩人出了房間。
“聖母,師弟他……”
“鄭道友不必太過憂心。任道友已經服下‘萬造丹’,又得老身及時‘金針過穴’,現下任道友的一身修爲算是保住了。只要在精心調養七七四十九天,便可痊癒。”
聽得黎山聖母肯定的語氣,鄭道平大喜過望,連忙躬身拜謝。黎山聖母自是趕緊虛服,與鄭道平來到院中石桌旁邊坐下。遠處的穆桂英見此,很是有眼色地端來茶水。黎山聖母知道自己的徒弟什麼都好,就是好奇心太強,便也沒有去管她。
“鄭道友,任道友怎麼會突然走火入魔了呢。”
“一言難盡啊。所幸貧道陪在師弟身邊,否則,師弟不僅修爲不保,這性命也恐怕……”鄭道友嘆了一口氣,慢慢道出原委。自從上次聚會,鍾漢與穆桂英相認之後,任道安也因此牽出心中往事。
話說這任道安未當道士之前,家中還有一位大哥。兄弟兩也是自幼喪父喪母,相依爲命。可家中貧困,有時候都吃不上一頓飽飯。正巧,鄭道安的師傅帶着鄭道安路過,發現任道安很有靈性,便收他爲徒,帶着他離開了兄長。
在終南山修道數處,任道安雖然沒有回去看過兄長,卻也與兄長互通消息。所以,任道安也沒有急着回去探望。可在小谷看到感人的一幕之後,任道安便興起回鄉的興致。不過,由於一些事物的纏身,這一託就是幾年。
正好上個月,任道安終於閒下來了,便同約師兄鄭道平回雲南探望家人。鄭道平本是不想去的,可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總是感覺有事,便答應了。師兄弟兩人一路走走停停便到了雲南。
那成想剛進雲南,便聽說鎮守三關的大元帥楊六郎被奸臣暗害。師兄弟兩人走南闖北,自是知道楊家一門忠烈,爲大宋朝抵擋外敵。如今楊家只剩下楊六郎這麼一個男兒了,怎麼會被暗害了呢。師兄弟兩人便四外打聽,才知道楊六郎受奸臣算計,先是被誣陷發配雲南;後又被奸臣搬弄是非,借皇命追到雲南,將楊六郎殺害。
如今,昭通府小樑王柴勳雖將奸臣趕出雲南,可楊六郎已經死了。鄭道平、任道安師兄弟進雲南之時,雲南百姓正爲楊六郎的靈車送行呢。師兄弟兩人看着隊伍慢慢出了昭通府,相互感慨了一番,才繼續起程。
不過,事情到此居然還沒有完。任道安與鄭道平到了自家的那村落中,便發現自家的門口有很多人。進去一看,才知道任道安的兄長剛剛離逝。任道安沒有想到這次回來,竟然沒有見到兄長的面,心中如何的悲傷就不用說了。此時的鄭道平便發現任道安的氣息有些紊亂,不停地勸解,任道安纔好一些。
萬萬沒有想到,天黑之後,村人都散去。任道安兄長的兒媳再次跪倒在任道安的面前,道明公公是突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死了,才突出舊患,散手離逝的。任道安聽後,心中便猶如翻江倒海般的痛楚。不過,怕自己的師兄擔心,任道安忍住痛楚,繼續詢問。
原來,這任道安的侄兒名叫任炳,字堂惠,爲販馬爲生。這販馬就得走南闖北,到處尋找好馬進行販賣。俗話說,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溼鞋。任炳在一次買馬的交易中,便栽了跟頭,被人誣告偷馬。本來即將被判處斬的任炳,已經自己死定了。
可沒有想到,楊六郎路過此地。他見任炳與自己長得十分相像,便好奇打聽案情,最後還出手救下了任炳。大難不死的任炳與楊六郎一番交往,惺惺相惜。又因爲兩人站在一起就像雙生子,最後結拜成了異姓兄弟。在那之後,任炳經常會去天波府拜訪,楊六郎也會去任炳家竄門。所以,兩人的交情相當好,堪比親兄弟。
這次楊六郎因受牽連,被皇上發配雲南。任炳心中爲義兄抱不平,卻也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去經常探望,以解楊六郎心中苦悶。可那奸臣見楊六郎不死,便不罷休。在朝中搬弄是非,欺騙皇上說楊六郎在雲南造反,便帶着手下人追來,想將楊六郎除去。
楊六郎因爲天高皇帝遠,無法爲自己辯解;又因爲奸臣拿都在京城的天波府上上下下,威脅於他,只得遵從皇命準備赴死。任炳得知之後,思三想後,認爲義兄不能死。於是,他與雲南昭通府的小樑王柴勳,也就是楊六郎妻子柴郡主的兄長商量之後,將楊六郎打暈,由任炳代替了楊六郎被處斬。
楊六郎甦醒之後,大事以定。身感對不起義弟的楊六郎,隻身來到任炳的家中,想以死謝罪。不過任父深明大義,阻攔了楊六郎。可在楊六郎離去之後,任父當夜便離開了人世。
任炳的妻子說完之後,任道安就感覺自己身體內氣血翻涌。可就這樣還不算完,任炳的妻子沒有發現任道安的不妥,直接請救任道安將來照看一下任炳的兒子任金童,便尋夫自盡而死。
“師弟的修爲剛好到了一個階段,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無法再進一步。每次修煉之後,都很困難才壓制住心中那股氣。沒想到當時的情形竟然讓他急怒攻心,而那股氣趁勢擾亂師弟的心脈,因而‘走火入魔’了。還好貧道這裡有一顆聖母贈的‘固元丹’,否則師弟當時就可能爆體而亡了。”
鄭道平長嘆一聲,才端起已經微涼的茶水,潤潤嘴。這一路行來,鄭道平要運功平息任道安體內亂竄的‘氣’。還要指點車伕走近道,抄小路,可真是沒有好好休息過一刻。此時,見任道安無大礙了,鄭道平身體的疲憊頓時襲了上來。所以,他也顧不得這小谷中都是女子了,說完前因後果,便回房休息了。
因此,院子裡就剩下了黎山聖母與穆桂英師徒兩人。黎山聖母自鄭道平離開,就一直看着滿天星斗,神情專注。穆桂英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才上前一步,出聲道:“師傅,茶水已經涼了,要不要再換一杯?”
“是桂英啊,爲師都忘了你還沒有去睡呢。”黎山聖母見是穆桂英,一邊搖搖頭,一邊指着旁邊的石凳,示意她坐下。
穆桂英心中明瞭,師傅要是沒有事,不會讓自己做的。於是,她輕聲問道:“師傅,你有事要吩咐桂英?”
“正是。”黎山聖母看着星空,凝神說道:“桂英,想必你應該知道自己是‘將星’下凡吧。”
“小時候聽師傅說起過。”穆桂英想着當時的情形,現在心中還很不可思議,自己這個穿越女還是‘將星下凡’。不過,穆桂英一個女子,卻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那麼風光,那麼出名。沒有一些資本,想來也是不可能的。
黎山聖母點點頭接着說道:“其實,楊家六郎也是‘將星下凡’。可是,他這顆將星殺氣過重,反噬自身,所以他的這一生磨難不斷。不過,怎麼說,他也是天上星宿,必貴人相助逢凶化吉。”
“師傅,您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上天註定的?”穆桂英撇撇嘴,很是不以爲然。不過,想到自己穿越了,還穿越成‘穆桂英’。穆桂英的心中,突然間也有了一絲懼怕。在前世,任何一個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中啊,那太可怕了。
黎山聖母顯然清楚穆桂英此時的想法,因爲這不是一次兩次了。黎山聖母回過頭微笑道:“爲師可沒有這麼說。不過,世間成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天道只能給人十分之三的指引,剩下的十分之七可是全靠自己去走了。楊六郎要不是太重兄弟之情,怎麼會替下屬背罪,發配雲南呢。”
“可是師傅,楊元帥要不重兄弟之情,那些兵將也不會‘服’他,那他也不會總打勝仗吧。何況,那奸臣本來想害的就是楊元帥,他能躲得了嗎?”穆桂英雖然是穿越的,可還是不怎麼想認命。因爲,她真的不像當寡婦。
黎山聖母也不知道穆桂英在執着什麼,笑道:“天道給了楊六郎一個‘因’,可這個‘果’是他自己去‘結’的。難道,‘結’這個‘果’,只有這一種方法嗎?”
穆桂英無話可接,只得眨眨眼睛,小嘴一撅放棄了。這樣的爭辯十年來,發生不少次了。可穆桂英沒有一次勝出,誰讓她的師傅是黎山聖母這個隱世的道家名宿呢。跟人家講道理,不就是與孔子談文學。
“師傅,你還沒有說留有桂英有何事吩咐呢。”穆桂英放棄爭論,引得黎山聖母再次微笑。
“剛剛爲師觀察星象,北方蠢蠢欲動,邊關又要不太平了。眼下能鎮得住邊關的,也就是楊六郎了。雖然在雲南,他逃過一死。不過,他的這一劫數還沒有完全過去。楊六郎能否安然渡過此劫,還多靠任道長相助。”
黎山聖母又回頭看了一眼任道安的房間,又道:“楊六郎的這一劫也關係着任道長能否解開心結,突破自己的修爲。至於桂英你嘛,在這裡一呆就是十年,也應該出去歷練一下了。否則,你在爲師這裡學到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正好,你與任道長同行,還可結個伴,相互之間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