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地方?”杜如月問道,趙書恆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杜如月也不得不轉身回到房內,簡單的披上一件大氅,跟着趙書恆繞過奉恩寺後面的那一片小樹林,曲徑通幽處,怕說的就是這裡!杜如月從未想過,在奉恩寺中竟然還有如此良辰美景!在山頂,足夠俯瞰京城中所有的樓宇,腳邊甚至偶爾還會有幾朵雲飄過。身後樹林深處傳來的幾聲鳥啼,讓杜如月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喜歡麼?”趙書恆見到杜如月的表情,也算是鬆口氣。在帶着她來之前,趙書恆很擔心她會不喜歡,這處地方深夜有些寒重,更是偏僻,除卻方丈與自己之外,很少有人登到這裡來,也算是趙書恆給自己的一個秘密基地吧!
杜如月聽到這話,回頭用力的點了點,笑着說:“我很喜歡!”
“小時候,也不算是小時候了,當父皇離開的時候,我就尋到了這裡,在這塊石頭上,一坐便是將近十日的光陰。我看着那京城中像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一如往常的模樣,知道人是渺小的,更是無法控制周遭所有的事情!”趙書恆臉上有些微微的傷感,更是從那雙眼神中看出了幾分的憂傷。
杜如月見狀,也是走過去,用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他的手掌,用力的握了握,說:“你還有我,你不是自己一個人的!”杜如月這句話,雖然不過是空口說說罷了,可卻也足夠讓趙書恆感覺到一絲溫暖。他點點頭,牽着杜如月的手,坐在那塊石頭上面,望着頭頂上的一輪圓月。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總是適合談些過往,趙書恆盯着杜如月那牽起的嘴角,說:“你除卻張一凡,沒有再與任何男子傾心過麼?”趙書恆果然是從未觸及過情感之事,話剛開口,杜如月便是擰起眉頭,有些掃興的起身,伸出手從旁邊的樹上拽下兩片葉子放在手中把玩,說:“我如今才二八年華,若是有那般豐富的經歷,怕會被爹打折腿吧!”
“你呢?你曾經喜歡過哪位女子麼?”
杜如月根本沒有讓趙書恆有任何停頓的餘地,便直接開口問,看他諱莫如深,想要找理由避開話題的模樣,說:“我方纔可是認真的與你回答了!你若是瞞着我,我就下山去了!”這樣說完,杜如月作勢就要起來,卻被趙書恆連忙拽住手腕,嘆口氣,有些哄騙的意味,說:“我若是說了,你切莫要生氣!”
“嗯,我怎麼會是如此小氣嫉妒之人呢?”杜如月點頭,認真的盯着趙書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可是當朝五品官員,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趙書恆看到她那篤定的小女孩兒模樣,也是心裡有某一處柔軟了起來,說:“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姑娘,多年也在默默的尋找她的蹤跡,卻未曾尋找到。”
果然有姑娘!說是不嫉妒,可杜如月卻還是忍不住的泛起一肚子的酸水來。她的
嘴撅的很高,在旁邊有些哀怨的說:“是嗎?爲何找不到?按照廣陵王府的人脈和脾氣,天下哪裡還有你找不到的姑娘呢!”明明剛纔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動搖,可是杜如月卻發現,若是一腔心思都在趙書恆的身上,她怎麼可能控制得住?
只是剛聽趙書恆開口說出這句話,她就已經開始在腦海中想象,那姑娘到底是如何傾國傾城的身姿,能夠讓趙書恆在如此多年仍舊念念不忘。
“我初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在做皇子,只有七八歲左右的模樣。也是這樣月圓的夜,好像是在年節的時候,街上家家戶戶都在掛着紅燈籠,放祈福的天燈。宮中每次年節的時候,都只是吃宮宴,看那些歌女在跳舞,我也懶得看了,便偷偷溜出來,在大街上隨意的亂逛。”趙書恆似乎是回憶起當年的場景,語氣倒是也有些輕鬆。
杜如月聽着,也越發的嫉妒起來,卻也說不出什麼,畢竟是小孩子。
“我身爲皇子,每次出宮都是帶着身後的隨從,自然不會自己在身上揣着銀子!可氣氛那般好,我也是去買了一串糖葫蘆,卻沒有銀子給老闆!”八歲的孩子,被所有年節下那麼高興的人面前,被店家數落着,被衆人圍觀着,更是趙書恆那般心高氣傲,從小是皇家生長起來的人,這簡直是比凌遲還要痛苦的事情。
那一刻,趙書恆身體裡的暴戾氣息就已經開始浮現,他甚至是想過要用隨身攜帶着的匕首將眼前羞辱他的店家給殺了。可在剛剛要動手的時候,卻被一個小女孩兒給扯住,那小姑娘從手中拿出兩顆銅錢,遞給店家,奶聲奶氣的說:“這些應該夠了吧?再給我一串!”店家看到這樣,也是沒有繼續追究,只是拿出一串新鮮的,遞給那姑娘。
“你方纔,是想要動殺心麼?”
那姑娘開口,奶聲奶氣的說着,眼眸是趙書恆從未見到過的清澈,他點點頭,並不避諱,卻也忘記了繼續吃口中的糖葫蘆。“你不是喜歡吃麼?待會兒可就要融化掉了,爹爹說,新鮮的纔好吃!”那姑娘歪頭,也晃悠着自己的一雙小腳丫,與趙書恆坐在了旁邊的河堤上,這裡沒有多少人,倒是也安靜。
“你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裡?”小姑娘有些擔憂的看着趙書恆,他從未體會過同齡人這般關心,在皇宮中,所有的皇子之間充斥着的都是競爭,都是爭奪,你死我活的無法容身的環境,所以這小姑娘的話,倒是讓趙書恆也放下了心中的防備,說:“我不過是想要出來轉轉,倒是你,你是走丟了麼?”
那小姑娘點點頭,可臉上卻沒有半分的惶恐,害怕,只是說:“我與哥哥走丟了,但是沒有關係,哥哥肯定會回來找我的!”那姑娘看向河堤中的那些花燈,溫柔的笑着,說:“以後不要衝動了,我爹爹經常教導我,說要與人爲善。方纔的那羣人,你
能夠殺掉一個,卻也不能夠殺掉一羣!”
“嗯。”趙書恆點點頭,看着那姑娘在月光下的臉,也是輕輕的揚起嘴角。那姑娘看到他這般模樣,有些疑惑,說:“你在笑着什麼呢?難道是覺得我方纔說出的話,有些奇怪麼?”姑娘說完,趙書恆卻也是搖搖頭,“伸出手!我給你一件東西!”姑娘說完,趙書恆也是張開了手,看着她放在自己手心的那枚銅錢。
趙書恆有些尷尬,正想要說,自己並非是那種家中窮的揭不開鍋的人,但是卻被姑娘用話給堵住,說:“你拿着這東西,就算是想要吃什麼,也可以買了!不用被人狠狠的瞪着,但是隻能夠買小東西,你若是想要去旁邊的那酒樓中吃的話,可不能夠隨意進啊!會被人給打得半死的!”
“我知道。”趙書恆沒有拒絕,而是將手心緊緊的攥緊。
從未見到過這般的姑娘,趙書恆的人生裡面,似乎遇到的女子都是宮中的嬪妃娘娘,和那些與自己相差無幾年歲的丫鬟,她們對自己畢恭畢敬,甚至是連眼神都不敢看一眼。而比起她們,眼前的女孩兒,讓趙書恆忽然感覺到了心動,或許那時候,他不知道什麼叫做心動,只是一種單純的感覺。
“你叫什麼名字?”趙書恆這話剛問完,便是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說:“丫頭真乖,就在這兒等着吶!”
那姑娘也是從河堤上跳起來,蹦蹦跳跳的朝那邊跑着,還不忘記回頭對趙書恆說:“你千萬不要去吃貴的東西啊!”趙書恆用力的點點頭,看着她與那男子的背影,卻也再沒有她的消息,連姓名都不知道,更別提知道是誰家的千金小姐。若是有官職在身還好,但若是沒有官職,怎麼去在人海中找?
“所以你才一直都沒有找到!”杜如月喃喃的說着,眼神中有些看不出的情緒。
趙書恆點頭,從懷中拿出那顆已經有些鏽色的銅錢,在月光下靜靜的看着,說:“如今我已經分不清,對那姑娘到底是感激還是其他的情感,不過想來此生應該已經沒有緣分了!”杜如月看到那銅錢,眼神有些恍惚,喃喃的說:“這枚銅錢你一直都隨身攜帶着?從未離開過身邊麼?”
“嗯,你莫要與小孩子吃醋啊!”趙書恆有些好笑的看着杜如月那鐵青的臉色,道:“我不過是想要讓自己時刻記得,小時候曾經有人對我心懷善意的事情罷了!”還想要繼續喃喃解釋的說,杜如月卻打斷他,眼神中有些淚光閃爍,問:“銅錢你隨身帶着,可那塊手帕呢?是否已經扔掉了?”
手帕?趙書恆聽到這話,眼眸一緊,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當初那姑娘給自己銅錢的時候,也用一塊上面繡着梅花的手帕包裹着。這手帕的事情,趙書恆從未與任何人說過,知道的人,只有那姑娘和自己!可杜如月卻能夠如此準確的說出來,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