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快!
這還沒有爬上侯爺的牀呢!就開始不將她放在眼裡了麼?
蘇姨娘的目光裡蘊含了絲絲怒氣,只是她將這份憤怒隱藏了下來,若無其事道:“你去拿些胭脂來,替我塗點兒,不然等下怕是會嚇着侯爺。”
然而,聽了這話。小丫頭卻是絲毫未動:“姨娘,侯爺是聽說您病的很重纔來的,倘若您塗上了胭脂,那他一瞧,就會以爲是受了欺騙,侯爺是會惱怒的!您就將就將就吧!”
“這是錦環吩咐你的?”蘇姨娘聽了這話,立刻擡起了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在袖子底下捏的很緊很緊。長長的指甲都快要將手心給戳破了。
“是的呢!錦環姐姐也是爲了姨娘您好!”小丫鬟一邊說,一邊還輕輕的笑了起來。
然而蘇姨娘瞧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卻是奇蹟般的冷靜了下來,藏在被子裡的手也慢慢的鬆開了。
她不能生氣!不然就中計了!
錦環一定是想在今日就爬侯爺的牀,順便再踩她一腳。讓她永世不得翻身!好一箇中心護主的丫頭!她真是看走眼了!
蘇姨娘的心又是憤怒,又是悲傷,但她畢竟是一個從小在侯府長大的人,從前服侍了錦安候夫人那麼多年,潛移默化的學了一些她的手段,心思反應也很敏捷,她很快就知道,目前這樣的處境,她必須要裝柔弱,才能討得侯爺的歡心。
而且,她不能在侯爺面前說錦環的任何壞話!還必須得要在侯爺面前維護她!就向當初的錦安候夫人那樣!唯有這樣,侯爺纔會偶爾的想起她來,說不定會來瞧瞧她。
不知道,錦環將這條路有沒有也替她堵上?前日說的那般懇切,可是倒頭來變起臉來卻是比誰都要冷漠無情!
蘇姨娘的心就在這萬般的煎熬中,等來了錦安候。
當那抹高大英挺的身影邁着堅定的步伐從門外走進來之時。瞧見的卻是牀上的蘇姨娘笑臉相迎的模樣。
“侯爺,您來了?”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悲痛!在錦安候踏進們來之時,蘇姨娘統統將它們都深深的隱藏起來,只在自己臉上露出了一個猶如春花一般燦爛的笑容來。
她原本長的就很清秀,不適合那種濃妝豔抹的裝扮,此時披散着頭髮,只在腦後送鬆挽了個鬢,頭上一根朱釵未帶,再配合着她蒼白消瘦的面容,與脣上的燦爛笑容,這一切。組合起來,竟然有一種奇異般的美。
錦安候見了,立刻就想起當初蘇姨娘剛跟了自己的模樣,他心中一軟。當即大踏步走過去,在牀沿上坐下來道:“香兒,你怎麼變得這樣瘦了?”
蘇姨娘聽了這話,脣畔當即溢出一絲苦笑來:“是麼?好些時日都不曾照鏡子了,我不知道。”
錦安候聽了這話,心中越發的心疼,忙道:“你心中不要想太多,好好將身子養好就是!”
就在這時候,打扮的煥然一新的錦環帶領着衆丫鬟進來給錦安候請安:“奴婢參見侯爺!”
“都退下去吧!讓本候與姨娘好好的說些話兒。”錦安候連瞧也不曾瞧錦環一眼,便揮揮手叫她們退下。
錦環的眼中立刻露出一絲失望來,她精心打扮了這樣久。侯爺竟然絲毫都不曾看她一眼!這怎麼能不叫她傷心失望?
她的眼眸猶如針尖似的,若有若無的往蘇姨娘的身上瞄了一眼,準備退下。
就在這時,坐在牀上的蘇姨娘忽然便開了口;“錦環,你留下,侯爺都進屋這樣久了,還沒有人上茶呢!”
“是!姨娘!”錦環聽了這話,面上登時露出一絲欣喜來。
可是還沒等她站起身來,錦安候便擺擺手道:“本候來這裡不是爲了喝茶的,我不渴,你退下吧!”
錦環的臉色又是一僵。
自始至終,錦安候的目光都沒有轉過來看她一眼。
錦環的內心裡登時生出幾分挫敗感來,她想起剛剛照鏡子的時候,鏡子裡那張又年輕,又飽滿,又俏麗的面容,那模樣不知道比蘇姨娘好看了多少倍!可沒想到,錦安候對於這樣的自己,根本就連一眼也不曾去看。
“侯爺!那不喝茶,我讓她們上些點心?”蘇姨娘見侯爺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自己的話,內心中卻是十分的開心。侯爺自己這樣,這可就怪不得我了!
“你別操心這個了,我什麼都不需要,今日前來,我就是來看看你。”錦安候慢慢伸出手去,握着蘇姨娘的手道。
“多謝侯爺還記掛着妾身。”蘇姨娘聽了這話,內心裡十分的感動。
錦安候微微一笑,這才轉過頭來朝着錦環等人瞪了一眼,喊道:“你們都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退下?”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掠過錦環的臉,眼中立刻露出一絲驚豔來,但隨即,他又若無其事的轉過了頭來。
錦環的心中立刻涌上一絲狂喜來,她的心猛的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侯爺注意到她了!真的太好了!
就在這時,跪在她身邊的奴僕們都聲應道:“是!侯爺!”然後俱都起身退下。
錦環心中的得意還未曾消退,便看到衆人都退下了,她慌忙也應了一聲,然後起身退下,出門的時候,由於興奮,她差點在門口摔了個狗吃屎。
蘇姨娘的目光落在錦環的身上,有些意味深長。
錦安候笑着道:“香兒,你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蘇姨娘收回了目光,對着錦安候微微一笑。
“我喜歡你這脂粉未施的模樣。”錦安候笑眯眯的瞧了蘇姨娘一眼,道。
正在門外偷聽的錦環聽了這話,眼中立刻露出了懊惱之色來,早知如此,她今日就命人在蘇姨娘的頭上插滿惡俗的金釵銀釵好了!
錦安候在屋中陪着蘇姨娘說了會子話,便起身離開了,臨走之時承諾,明兒會再來看她。
躲在門外偷聽道錦環,眼中立刻一亮!
她不由的想到,侯爺到底是因爲蘇姨娘的緣故,還是因爲她,才決定明日也來的?
她想不明白,不過私心裡卻認爲應該是因爲自己。因爲錦安候在瞧見她之時,那眼中的驚豔之色根本就不是假裝的。
第二日,就是錦安候夫人離開京城去白雲庵的日子了。
早在昨日,錦安候便已經提前命人將自己妻子的一應生活物品都用馬車拉了送到山上去,庵堂裡的主持因了他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早早的就騰出了一個寬敞的大院子來給錦安候夫人居住,那屋子裡的陳設都是頂頂好的,當小廝將這一切稟報給錦安候的時候,他很是滿意。
今日,便是錦安候夫人正式離家的時候了。
古月華一大早就起來了,梳洗了之後琉璃與雲朵伺候她用膳,現在她的傷恢復的差不多,已經能自己使用湯勺了,可今日,古月華的胃口卻是不佳,只吃了幾勺粥便吃不下了。亞聖夾亡。
“你們說,今日太子妃會出宮來阻止父親麼?還有我大哥,他想必也不希望夫人就這麼被送走,這兩個人,一定會有大動作!”
聽了這話,琥珀從外間走進來,嘆息一口氣道:“小姐,你的擔心是不是多餘了?即使太子妃與世子要阻攔,可是有侯爺在啊!他自然會阻止她們,你操這份心做什麼?”
“其實我也不想操這個心。”古月華深深的嘆息一口氣,道:“可是這已經是我能夠容忍的極限了,你們倆有什麼辦法讓夫人遠遠的離開我的視線?”
“也沒你想的那麼糟糕。”琥珀道:“這一切有侯爺頂着的,小姐你難道不相信他有能力應付這一切麼?”
“我自然相信!”古月華想也不想的道。
“這不就結了?好好的吃你的飯!”琥珀道。
古月華搖搖頭,道:“吃不下去,撤了吧,對了,琥珀,派些人去侯府大門守着,要是宮裡來人,你立刻通知我!”
“得!我還是去驚鴻院裡守着吧!看來必須得要錦安候夫人徹底離開,你這心才能放的下來。”說着,她便轉身妖妖嬈嬈的走了出去。
琉璃默默的瞧着她離開,等琥珀的身影消失了,她才轉過頭來對着古月華小聲問道:“小姐,琥珀她真的,只是王爺的屬下而已?王爺那麼好,她不會……”
“你想多了。”古月華打斷琉璃,忍俊不禁道:“琥珀這樣,只不過是假扮較弱女子假扮多了一些而已,王爺其實,是拿她當男人看的。”
“當男人?”琉璃吃了一驚。
古月華瞧了她一眼,笑道:“可不是麼?你可曾看過哪個女子可以統領幾十個,甚至上百個暗衛的,那些人武功那麼高,她要是沒些本事,如何當這個首領?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還記得她是女人?”
“小姐說的是。”琉璃慎重的點了點頭。
而此時此刻,驚鴻院門前,氣氛卻是空前的緊張。
古瀟安一大早就跪在了驚鴻院的門口,手捧一把尖刀對準了自己,那些奉了錦安候命令的人,沒有一個敢上前一步。很快的,這個消息便傳到了錦安候的耳朵裡。
“這個逆子!就知道反抗於我!”錦安候大怒,當即從書房裡起身,帶着侍衛便怒氣衝衝的趕到了驚鴻院門前。
古熊安依舊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也不知道他已經跪了有多長的時間了,冬天的天氣寒冷,即使是穿着狐裘暖袍,恐怕也不能在外頭呆上多久,古瀟安的嘴脣都有些發紫了。
錦安候一看,心裡面果然就有些心疼,但是這份心疼卻遠遠都不能消除他心裡的憤怒。
“你這個逆子,你跪在這裡做什麼?你威脅我?”錦安候朝着古瀟安大踏步的走近,一邊走一邊發出了怒吼。
就在他離古瀟安還有三丈遠的時候,忽然便聽到這個他口中的逆子冷冰冰的聲音:“爹,你不要再走過來了,不然,我就自裁在你面前!”
錦安候的腳步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耽擱了這許多功夫,朝陽已經慢慢的升了上來,有明亮的光線照在古瀟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刃上,發出了極其刺目的光亮,這是他慣常使用的那一把!削鐵如泥!
他的臉上,卻是面無表情。
錦安候看到他這個樣子,先是心中一愣,緊跟着他便大怒起來:“蕭兒!你到底要做什麼?快把刀放下!”
“你終於不再喊我不孝子了是麼?”古瀟安聽到這句話,立刻冷冷一笑,接着道:“爹,如果我要你不要將娘送走,你會不會答應?”
“你癡心妄想!我說出的話,從來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錦安候聽了這話,更加的惱怒,語氣裡也毫不客氣起來。
古瀟安聽了這話,卻是陰測測的笑了:“爹,你真的變了!從前你與母親相敬如賓,你們從未紅過臉,這些年來連架也很少吵,在外人看來,這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一對神仙眷侶,可是你現在,卻要將母親送走!你難道不要她了麼?”
“你住口!大人間的事情,豈是你能夠議論的!”錦安候聽了這話,神情更加的惱怒,他不喜歡別人談論他的感情,尤其是這個人還是他的兒子!
“好!不說就不說。”古瀟安忽然奇蹟般的平靜了下來,他不再與錦安候爭吵,只是那把長劍,依舊牢牢的架在他的脖子上,亦如他的聲音一樣凌冽:“爹,反正今日我是不會讓母親出這個院子門的,您要將她送走,那就從我的屍首上踏過去!”
錦安候從未聽過如此脅迫之語,聽了這話,他不由的更加惱怒非常,他的眼神裡幾乎能噴出火來,那燒熱甚至嚇退了好幾個圍攏在古瀟安身邊的侯府下人,但是古瀟安依舊穩如泰山的跪在那裡,他的脣角,卻是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容來。
“爹,沒想到你終究還是在乎我這個兒……”
他一句話未曾說完,變故突生,錦安候忽然閃電般出手,迅速的彈了一個不明物狀的東西,“砰!”的一下子打在古瀟安的手腕上。
古瀟安吃痛,手裡的長劍便再也握不住,唰的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他忙伸出另一隻手去撿,錦安候的第二次攻擊又至。
古瀟安的兩隻臂膀全都軟軟的垂了下來。他再也使不出任何的力量來撿地上的長劍。
“父親!”古瀟安急的大喊了一聲,臉上的鎮定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氣急敗壞。
錦安候沒有理會他,他走過去,撿起地上的長劍,忽然將之掄起來用劍背重重的敲打在古瀟安的背上,打的他悶哼一聲!
“你還敢威脅我?就這本事你也敢!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兒子?”錦安候一邊打,一邊罵道:“叫你好好的學習武藝,你瞧瞧你,這些年來被酒色給掏空了身子,根本就什麼都學不會!文不成,武不就,被我一招就給放下了,你說你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他罵的越厲害,手下打的越發的重,等一長串的話罵完,古瀟安已經被錦安候打的趴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痛的悶哼連連。
“來人!將世子給我拖回去!”錦安候一把扔下了長劍,氣喘噓噓的轉過身來對着衆侍衛們吩咐道。
“是!侯爺!”錦安候話音剛落,便有兩個侍衛上前,將古瀟安從地上攙扶起來,揹着他走了。
錦安候面無表情的瞧了一眼大門緊閉的驚鴻院的院門,冷冷的道:“你們還不趕快進去伺候夫人起身?別耽擱了趕路的時間!”
“是!侯爺!”守在驚鴻院門口的衆丫鬟婆子連忙應道,經過這一幕,她們沒有一個人敢開口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事實:今日夫人去青雲庵,是去定了。
“給你們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本候要是看不到夫人的馬車出現在侯府大門前,就將你們全都攆出去!”錦安候冷冷的留下這一句話,轉身大踏步的離開了。
卻在這時,驚鴻院的大門內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來,哭聲撕心裂肺,聞着無不動容。
想來錦安候夫人,應該是知道了門前發生的事情了,所以纔會哭的如此悲傷。
錦安候的腳步立刻頓了一頓,但他卻沒有回頭,下一刻,他腳步不停的轉身離開了。
一個時辰之後,錦安候夫人便被衆婆子強行推上了馬車,驚鴻院內的所有僕從都跟在她的身邊,一行人出了侯府的大門,浩浩蕩蕩的出了城門,往青雲庵走去。
錦安候派遣了有三十幾個侍衛隨行護送,這一壯觀的隊伍引起了長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詢問的,甚至沒有人知道那馬車裡坐着的人是誰。
一直到隊伍出了城門,也沒有任何人上前阻攔,或者是.說是上前詢問。
當消息傳到芷蘅院裡之時,古月華登時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看樣子,太子妃是不準備管自己孃親的死活了,這下省了不少麻煩,如此甚好。”
“小姐,聽說侯爺氣憤之下,將世子狠狠的暴打了一頓,現在人已經下不來牀了,你高不高興?”琥珀興沖沖的問道。
古月華聽了這話,嘴角上揚,當即露出一個笑容來:“這個壞事做絕的人倒下,我自然是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