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句‘子嗣艱難’,他聽到後也曾絕望痛苦。
皇帝爲何對他用這種毒?不會一時致命,只會讓他纏~綿病榻,甚至以後便是娶了妻,恐怕子嗣也不會旺盛。
林長源說這不會影響閨房之事,只是……子嗣艱難。
也就是說,以後身邊的小姑娘,恐怕不容易當母親。齊律覺得對不住她,可讓他放手,他又着實捨不得。所以他就只能對不起她了。
他會待她好的,很好很好。
以此補償她。總之,對她,他是不會放手的。
也許中了這毒,非禍而是福呢?皇帝對他下這樣的毒手,自然是忌諱着他的子嗣的……也許,他一世無子才合了皇帝的心思。
如果真如他所想那般。那這毒,他是一定要中的。
這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相同的道理,君要臣無子無嗣,他便要無子無嗣。不過人定勝天……相信有林長源在,他們總會有孩子的。
他只能在心底對身邊的姑娘說聲‘抱歉’。抱歉或許成親後會讓她被世人詬病,或者連他的母親也會因此與她爲難。可是,他依舊不會放棄娶她這個決定。
因爲,他發現自己活了十四年,只有此時,纔是最快樂的。
便是想着她以後會永遠陪在他身邊,他都覺得人生有望,覺得未來有了期盼。
人生不再汲汲無爲。
自私也好,冷酷也罷。終究,老天待他苛責,好在老天送了個她來……他如何能放手?
謝珂有些猶豫,林長源確是醫術高明,跟在齊律身邊用處才最大。跟在她身邊,除了爲她調養調養這個似乎怎麼養也不見強壯幾分的身子,便是給謝老夫人治治老人的毛病,着實屈才啊。
“……讓林先生給我開幾個方子,我拿回建安按着方子服藥便是。還是讓他跟在你身邊吧。”
“不必。方子是死,人是活的。讓他跟着你。”
“……可是你身邊危機重重。”“寶姐兒。你難道不放心你的未來夫婿我嗎?”
謝珂:“……”她可以回答,不放心嗎?顯然,身邊這個少年是不接受否定答案的。於是謝珂只能搖搖頭,齊律這才滿意的mo了mo謝珂的頭。“這纔是聽話。”謝珂臉紅了。又白了。覺得自己似乎是被他‘調~戲’了。她有種自己被當成小孩子安撫的錯覺。
“你看我穿成這模樣。是不是很俊俏?”
謝珂望了望,點點頭,其實他穿什麼都ting俊俏的。有的人天生便能撐起衣袍來。什麼樣的衣服穿到他身上。都能增豔……
只是他瘦了些,所以這袍子有些不合身了。
想當初,她縫這袍時子,他可不像現在這般身形伶仃……“這可是你親手做給我的。寶姐兒,你的女工真好。連賀章都羨慕的很。還說以後也要娶一個會做女紅的婆娘,讓他的婆娘天天給他縫新袍子。我笑他那是癡人說夢。
他便是尋到個繡娘當婆娘,也休想做出和我這袍子相媲美的。”
齊律十分的沾沾自喜。
謝珂被齊律自大的神色逗笑了,雖然這幅自大着實氣人,可與他wei蔫的模樣比起來,他還是這樣,更招人喜愛些……“不過一件袍子,旁人怎麼便做不出了。賀章若喜歡,我……”謝珂想說,她手中可最不缺的便是丫頭。
隨便吩咐一句,丫頭們便能給賀章做出一沓的外裳來……
不過顯然齊律是絕對不打算自己的福利和人同享。“他妄想,你只能給我做袍子。以後便是你父親啊,小舅舅之類的袍子,也讓府中繡娘去做。總之,你不準再縫袍子給除了我之外的人。”
霸道本性顯露無疑。
而且似乎她不應下,他便能和她一直這般僵持下去。
謝珂嘆氣,最終敷衍的點點頭。“我當你答應了,若是被我知道你給旁的男人做衣衫,我一定把那男人五馬分屍。”說的那個血淋淋啊……
謝珂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想着自己到底找了個什麼樣的男人啊。
霸道,不講理,可偏偏又報道不講理的理直氣壯的,便是氣,都氣不起來。
便是再不捨,齊律也要離開了,他今日晌午前是一定要回家的,而謝珂,也該回護國寺了。
餘下的數日,她打算一心一意和了空大師理佛。
活了兩輩子,以前不相信的,現在也相信幾分了。她能重生,想來世間很多東西,或許是真實存在的。拜拜佛祖總不是壞事。又親眼盯着齊律喝了兩碗雞湯,謝珂這才鄭重的起身。
“一切小心。”
齊律點頭,此時也斂了臉上調笑的神色。“我自會小心,倒是你……若是有人欺負你,便擡出本少來。有人打你臉,本少會替你十倍百倍的打回去。”
離愁被齊律一句話打破。
他這人啊,霸道蠻橫性子是改不掉了。不過她現在倒是越看他這霸道樣子越是順眼了。可見她的審美也被他低了。
最終,謝珂還是沒有爭過齊律,林長源還是跟在了謝珂身邊。
“公子爺,屬下必會護得姑娘周全。若是姑娘傷了一根汗毛,你便擰了屬下的腦袋下來。”林長源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郎中,能說出這樣提氣的話來,已着實難得了。實是因爲這幾日和賀章廝混,林長源也煉出幾分血性來。只是……“本公子要你腦袋做甚?當夜壺……本公子還嫌腥氣呢。你若是護她不周,索性一頭扎茅坑裡淹死了事,省得本少看了你礙眼。”
林長源:“……是。”這什麼事啊,他被嫌棄了,被噁心了,他竟然還不如夜壺了。
被‘嫌棄’了的林長源跟了謝珂一同離去。
齊律靜靜的望着馬車出了院子,臉上神情瞬間一凜。
謝珂熟悉的玩笑神情甚至頓消,他又恢復成了那個名字提起來都能止小兒夜啼的齊二公子。“阿章,我們也該回家收些報酬了。”
賀章聲音同樣冰冷。“公子言之有理。”
***
那之後京城會不會被齊律攪個天番地覆,謝珂不再理會。這是他的戰場,她能幫她一時,卻幫不得他一世。便是以後他們成親了,他主外,她主內,很多事情,都要靠他自己。現在做不好,沒關係。
他還年輕,可以慢慢學。
這次吃了虧也沒關係。
依舊是那句話,他年輕……而且謝珂覺得齊律那性子,也不是個吃虧的。所以她悄悄回了護國寺後,倒真的和了空在偏殿靜靜理起佛來。
那之後的數日,謝珂都沒有打探齊氏的動向。
轉眼到了該出關的日子……
八八六十四日,程氏幾乎等白了頭髮。當看到謝珂與了空談笑風聲的衆殿裡走出,程氏的淚瞬間滑了下來。她幾步上前抓着謝珂的手便不捨得鬆開了。
“姐兒,姐兒你真的全好了。了空大師,多謝多謝。奴婢在這裡給你磕頭了。多謝你治好了我家姑娘……”
了空其實有些臉紅,不過他生的黑,所以看起來神色倒也如常,他先遵了聲‘阿彌陀佛’隨後才聲音淡然的開口。“是謝家姑娘福大命大,與本僧關係不大。本僧只不過是陪她在殿中一起理佛數日罷了。一切還是你家姑娘自己苦修而得。”出家人可不打誑語。了空沒有說謊,不過程氏如何理解,便與他無關了。
阿彌陀佛啊。
這小姑娘以後還是少來尋他吧。他這老胳膊老腿的啊,可經不得這般折騰呢。六十四日啊,他想他禪室那加厚了的蒲團了。
得空得和那老和尚提一提。這蒲團啊,須得弄得厚些,以年紀大了纔不會得老寒腿呢。
哎喲,他的腿啊。
了空匆匆離去,當然理由是去護國寺的主持辭行。
謝珂則被領到客房暫且安置。
時間即到,她們不便再京城逗留。何況一轉眼竟然已出了正月。她須早早動身了,與小舅舅約的可是陽春三月回楚氏。萬不能讓小舅舅久候。
想到楚曄,謝珂不由得有些疑惑,她用了他的人,以小舅舅對她的瞭解,該當知道除非萬不得已,不然她是不會動用他留下的人手的。可是小舅舅自始至終卻沒有消息傳來,這與她所知的小舅舅性情不附。
若不是楚氏出事了?
謝珂抑制不住的有些胡思亂想。
啓程之日定在翌日,了空說他還有舊友要訪,讓謝珂多候他一日。謝珂自然滿臉笑意的應了。想着他這年紀,陪了她一路跋涉也確實辛苦了。
又想着上一世,他最終的結局,心中只能一嘆。
了空看起來是個好說法的,而且似乎還有那麼幾分滑頭,可是他竟然會爲了保下大福澤寺而不惜殞命。想來人心中都是有着自己的堅持的……那她呢?有什麼,是她活了兩輩子也不能割捨的?
謝珂自嘲的笑笑,求了兩輩子,盼了兩輩子。唯溫暖她無法割捨。
似乎如果誰待她好,她便想抓住不放。父親謝年如此,小舅舅楚曄如此,甚至於對齊律,也是如此的。
她這性子,也着實有那麼幾分無理取鬧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