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豫王之舉,倒真的讓齊律大大驚詫了一番。這位養尊處優的王爺,意欲何爲?
齊律這人甚少杞人憂天。
他這人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皇帝派了這麼個要命的差事給他,也就和謝珂說起這事時情緒低落,與其說他怕死,不如說他怕自己真的死了,他的小姑娘的小小姑娘沒有照顧……哪怕謝珂是個精明的姑娘,可在他眼中,她只是個嬌弱的小姑娘,是時時需要他保護的。
而他若真的此行有失?
他索性便不想了,皇帝既然敢將這差事派了他,他便敢將這差事辦圓滿了。
皇帝越想壓制他,爲難他,他越要迎難而上。
只是,豫王又爲什麼平白的摻和進來。齊律一邊往宮外走着一邊凝眉思索,以他的名聲,以前是沒人願意和他同行,現在是沒人‘敢’和他同行,倒不是怕他翻臉無情,實是皇帝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讓朝臣們都不知道是該和齊律交好呢,還是該避嫌。
所以寬敞的青石路上,朝臣們三個一羣,五個一夥,而齊律則孑然一身,只是少年生的好看,便是那身官袍寬寬大大的,穿在別人身上顯得臃腫呆板,可是穿在少年身上,卻更加襯得少年長身玉立。
這時,有人湊上前來。
“阿律,你什麼時候得閒,我們一起商量商量這差事要怎麼辦?”
是豫王。
齊律只是淡淡看了看豫王。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有些事還是得提前說清楚。至於商量?他們有什麼好商量的……“我最近都不得閒。”
說完調頭就走,絲毫不給豫王面子,豫王苦笑着搖搖頭。心道少年還是這性子,似乎從小時候他便這模樣,不管做什麼,從來不會趨炎附勢。喜歡便是喜歡,厭惡便是厭惡。這樣‘真’的性情,在皇族真是難能可貴。真不知道這小子如何長到這麼大?
豫王邁開步子,幾下便趕上齊律。“既然你不得閒,那擇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便跟了你回府商議吧。”
齊律駐足。眼睛瞪向豫王。
‘魏’本是大魏國姓,所以這位豫王的名字便喚了個魏豫……“魏豫,我可是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去你的。我行我的。你做什麼自然不必和我商議。我做什麼你也不準插手。如果你不願。大可以回頭去求了你老子收回成命。”
“齊律,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頭,我在殿上求的清楚。父親也應的清楚,這一次我們同進同退。你休想甩開我自己胡鬧。”
“別以爲本少喚你聲‘豫王’你便在本少心裡有那麼幾分地位了。本少那是看得起你……便是陛下在此,我也敢這麼說,魏豫,離本少遠點。”齊律對於豫王,雖然說不是厭惡,可也稱不上知己,所以今天豫王在殿上這一番作爲,實在讓齊律覺得莫明其妙。你說如果他們兄弟感情深,陪了他赴死倒也情有可原。可是在今天之前,他壓根沒好好看過這位豫王什麼模樣……
今天一看,模樣雖然生的周正,可比起他來差的遠矣。
這人即沒他出名,又沒他這張便是橫着走也沒有敢拍的臉……他憑什麼要和他‘同進同退’?簡直笑話。
往外行的朝臣們都不走了,大家站在遠處對齊律和豫王指指點點。齊律臉皮厚,從來不在乎旁人怎麼說。若是他在意,也就不會弄得自己這樣聲名狼藉了。
可是豫王在意啊。
他行事從來低調,雖然知道自從自己在殿上開口那一刻起,低調便會離他漸行漸遠。可是突然間被人當成‘猴子’看,豫王神色難免有些陰沉。“齊律,咱們有話私下說。不管如何,明日我會去府上拜訪,你若不在,我和尊夫人商議也是一樣的。我可是聽說尊夫人可非同一般,僅是私產,便已稱得上是一方富甲……據說楚曄對尊夫人也非同一般。
僅是出嫁前的添妝,便又給莊子又給茶園子的。想必父皇對此一定十分感興趣。”
“……擇日不如撞日,不知今日豫王兄可得閒,兄弟想請王兄去府上小酌一番。”齊律簡直恨得牙癢癢。
魏豫的‘威脅’倒真是到了點子上。
皇帝對他本就猜忌,對於謝珂自然也是不喜。整個京城都知道謝珂嫁進齊氏時,嫁妝幾乎堆成了小山。
只是這些並不包括謝珂名下的產業,也就是謝珂所擁有的鋪面並不被外人所知。僅是那陪嫁就已經夠讓旁人眼紅了,若是知道謝珂名下還有爲數不少的鋪面,莊子,甚至茶園……想必皇帝一定會隔三差五的便‘請’謝珂進宮飲茶。
要知道皇帝其實也窮。
尤其是這幾年因着北境之事還有接踵而來的糧荒。
大魏幾乎耗盡了數年積蓄。這時候什麼路子來銀子快,自然是強取豪奪……
總之,齊律可不想皇帝將心思動到謝珂身上。魏豫不由得笑了。“不會打擾府上吧?無錯不少字”
齊律一字一頓的搖頭。“不會。豫皇兄請。”
“律弟請。”
羣臣看得眼睛發直,前一刻這二人還一幅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樣,尤其是齊律,明顯一幅不打算給豫王面子的跋扈樣子。怎麼下一刻這二人竟然勾肩搭背,又一幅哥倆好的親近樣子。
豫王行事固然讓人覺得意外,可是齊律此時一臉帶笑的與豫王勾肩搭背的舉動更讓人疑惑。
據說以前有人因着齊律這張臉對他動了不軌心思……似乎也就是用手指碰了碰齊二少那張臉。
最終的結果是那人被齊律打得連那人的娘都認不出兒子了。不僅如此,齊二少還囂張的放話,這輩子,除了他娘子,任何男人敢碰他半下,他便要了那人的小命。
今日豫王可謂是……以身涉險了。
有些老臣望着二人遠去的身影不由得搖搖頭。年輕人啊,真是一陣風一陣雨的。
也不知道這兩個都未及冠的少年會不會再次給大魏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抑或,真的能平復災情,還大魏一個平靜詳和。
只是,難,難如登天啊,
這時,行在太子身後的一個太子派的尚書突然對安靜走路的齊老爺道。“齊大人,令公子這作派……當真是,讓人唏噓啊。”那人雖然說着唏噓,可是話裡話外都帶着淡淡的諷意。整個京城誰不知齊家兩位公子不和,兄弟不和這種事在大家族並不稀奇,可是像齊家這樣兩位公子拼個你死我活的,倒是少數。
而在整件事情當中,這個最該主事,卻從未聽他說過什麼的齊老爺自然被人看不起。
似乎自從這位齊老爺娶了公主進門,萬事便都被公主妻子壓上一頭。
兩個兒子鬧成這樣,他這個當爹的卻像沒事人般……該上朝上朝,該休沐休沐。今日在殿上,好容易開次口,齊二少根本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可見這位駙馬爺實是窩囊。便這樣一個窩囊的性子,如何能教導太子。
“……休要亂說。”齊老爺依舊像從前那樣,安靜的走着路。臉上神情變也未變。太子不由得蹙了蹙眉,最終低聲喝斥道。
那人立時住了口,可是那鄙夷的眼光依舊。
齊律進府便差人去給謝珂送信。
便說他和豫王殿下要不醉不歸……謝珂接到消息,心中十分疑惑。豫王怎麼會來府上和齊律喝酒,還什麼不醉不歸?
齊律什麼時候和豫王關係這樣親厚了,她怎麼不知?
總之,對於幾位皇子,謝珂都有些草木皆兵。
她差了雨卉前去服侍,雨卉點頭挑了簾子出門,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回來了。說是二爺吩咐了,不必丫頭在旁服侍……這便奇怪了,二人既然要喝酒,如何能少了丫頭斟酒。要知道自己倒酒在大魏可是件十份顏面掃地之事。
“……奴婢到時,賀統領和林先生已經到了。還有幾個臉生的……似乎都是二爺的心腹……奴婢實在看不出那架勢像要飲酒。不過也許二爺和豫王爺有事相商,過後再飲酒也未可知。”謝珂點點頭,揮手屏退了雨卉。
此時懷裡的女兒突然間擡起頭,眨着大大的眼睛望向謝珂。
然後伸出胖胖的小胳膊,向外掙着……這是?謝珂不由得笑道:“你個小機靈鬼,雨卉不過提了句‘二爺’你便知道爹爹回來了。乖,爹爹有事情要辦,晚些時候會來抱你。”小明月似懂非懂的,倒真的不再鬧騰,很快安靜下來縮在謝珂懷裡繼續玩着手中的撥浪鼓。
豫王?
上一世豫王最終如何了?
好像是新君登基後,便被貶至大魏南境。
據說南境多乃煙章之地,十去九不回。似乎一兩年後便傳回來豫王暴病而亡的消息。
總之,上一世除了湘王外,沒有一個皇子得享天年,都早早的不是暴病便是被圈禁……
太子在湘王登基的前一日,於東宮自縊而亡。豫王隨後被貶出京,最終死於南境。至於寧王,似乎是有了反心,最終被新君擒上,斬於宮門外……上輩子因她足不出戶,這些只是從丫頭婆子們口中聽來的。[親們,平安夜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