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是有點像偷我錢袋的人,但又不太像。”摩耶王子摸着下巴歪着頭,撇着嘴打量,看起來紈絝輕浮,“這不是你們塢縣的人?”
捕快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南繡桐,趕忙說道:“他是託那族的人,他們跑回了託那,南姐爲了抓他們,差點命喪當場,要不是有……要不是南姐機靈,我們都活不下來。南姐還因此受了傷。”出來前南姐交代過,不能提凌公子,他們差點說漏嘴。
“抓賊受傷不是很正常嗎?女人就是麻煩,嬌滴滴的就不要學男人做捕頭了!”
捕快還想說什麼,南繡桐打斷他,拱手道:“犯人已帶到,王子若不確定是不是當日的偷兒,可以請百姓作證,那天不少人見過他的容貌。”
人羣裡,蘇驚棠含着一口西瓜,對大嬸道:“我那日看到了,就是這個刀疤臉,你們也有人看到了吧?”
見說話的是蘇驚棠,有的人不論看沒看到,紛紛附和,“對對對,我那天也看到了,就是這個人。”
在南繡桐這裡沒討到好,摩耶王子不悅地走下階梯,踹向刀疤男:“無恥盜賊偷我錢袋,也不看看我是誰!”
刀疤男側倒,沉默地盯視王子,王子以爲他在挑釁自己,又是幾腳過去:“連你一個偷兒也要和我作對嗎?”
從他踏進衙門第一天起就沒發生什麼好事,想他在摩耶被捧着長來,到了塢縣,這些刁民一個個都違揹他的意志,先是南繡桐,又是什麼蘇小姐和那個大膽的男人!
不論王子怎麼發泄,刀疤男都一言不發,張着嘴巴盯着王子。
南繡桐擔心暴露凌奈的事,立馬道:“此人的事衙門還需慢慢處理,查查他具體拿了多少贓款,給百姓一個交代,王子要是沒什麼事了,我們立即將他送入牢房。”
她對捕快使了個眼色,手下拉起刀疤男,刀疤男張着嘴無聲抗議,依舊緊盯王子。
王子擡腳在侍從身上擦拭靴子,一臉嫌惡:“連抓來的偷兒都這麼有骨氣,你們塢縣真是好樣的。”
刀疤男忽然往前一衝,抱住王子的小腿,張嘴要說什麼,手下一臉害怕,擔心王子發脾氣,用力拽刀疤男的。
“等等,他是個啞巴?”王子問。
捕快下意識道:“怎麼會,他幾個時辰前……”
“小於,把犯人送走。”南繡桐打斷捕快小於,小於驚覺自己說錯話,但又不知哪裡錯了,不敢再開口。
王子看着南繡桐,對着小於擡手:“人先留下。”南繡桐神色不變,王子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樣,得意地笑,“你們不會聯合起來騙我的吧?我就知道,你們縣衙沒什麼本事,都是一羣吃乾飯的傢伙,哪裡比得上我們摩耶的精兵強將。”
公堂裡的衙役齊齊看向王子,皆一臉不滿,王子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不關心他人怎麼看自己,興致滿滿問刀疤男:“你不是那個偷兒,對不對?如果不是,你點頭。”
“打鬥的時候傷到他喉嚨,是我的失職,王子不必因此否定他的身份。”南繡桐誠懇地行禮。
“我不相信你。”王子語氣直白,縣令幾步過去,剛要開口,王子轉頭,“我也不相信你們,我只信自己。”
刀疤男沒有點頭也沒搖頭,擡手比劃,王子立馬吩咐手下拿紙筆,刀疤男能感覺到南繡桐的注視,他不敢回頭,滿心焦急,生怕南繡桐出手阻止。
一念之間,南繡桐拔刀劈向刀疤男的後脖頸,眼中帶着沉痛決然。
“南姐不可!”捕快們紛紛大喊,撲過去阻止。
公堂之上殺人滅口,這樣不僅會丟掉飯碗,還會有牢獄之災,他們都知道南繡爲了當捕頭而付出了多少努力,打破了多少偏見,他們不知凌奈的事,不理解南繡桐此舉爲何。
一團氣打中南繡桐的手腕,長刀掉落,她恍然回神,拿刀的那隻手不停顫抖。剛纔她竟然想毀掉自己這些年的努力,不爲百姓,不爲大義,只爲私心。
她回頭看向人羣,那裡沒有凌奈,但她知道他在,他深知她的前途很重要。
耳邊是王子的質問聲,她不知如何去回答,腦子裡不僅有凌奈的笑容,還有師父耐心教導她的樣子。
“你身爲捕頭竟要當衆行兇?”王子一臉驚奇。
這時侍從已經拿來紙筆,送到了刀疤男手裡,刀疤男抖着手,在草紙上寫下一行字——捕頭養妖怪。
“南捕頭養妖怪?”王子看着草紙上的字,大聲問出來。
百姓譁然,皆後退一步,蘇驚棠和溫尋以及她手裡的半個西瓜,成了人羣裡最亮眼的存在。
“喔!凌奈出手了?”蘇驚棠捧着西瓜,微微歪頭,瞟了眼屋頂隱蔽處的一團白色。
“如果凌奈殺了那個偷兒,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溫尋道。
“那樣南繡桐就說不清楚了。”蘇驚棠不贊同地道。
“以凌奈的身份,在哪兒不能活?不過多養一個凡人而已。”
蘇驚棠認真看着溫尋,嘴上帶着西瓜汁:“溫尋,不能這樣想,凌奈知道捕頭之位對於南繡桐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可以四海爲家,南繡桐不一樣,她在塢縣有家有手下,還有她保護的百姓。”
她認真的模樣讓溫尋心跳加快,簡簡單單的話語在他腦子循環往復,他絲毫沒有和她嗆的心思,擡手摸摸發熱的耳朵,“嗯”了一聲:“你說的對。”
她展顏一笑,舀了一大勺西瓜擡高手:“你能聽進去就好,吃嗎?賞你的。”
溫尋回頭看了眼烏壓壓的人羣,笑了一聲,低頭就要吃,她趕忙收回手,道:“這麼多人,你還真好意思湊過來呀?”
“你敢給我就敢吃。”
這邊兩人氣氛融洽,另一邊氣氛僵持,南繡桐像個木頭一樣立在原地,看看地上那張紙,再看看那些或害怕或唾罵的百姓,心中有種無力感。
縣令偷偷抹了把汗,王子斜睨他:“縣令大人可知道此事?”
“啊……什麼事?妖怪嗎?本官從來都沒有見過妖怪,塢縣如此和平,怎麼會有妖怪呢?摩耶王子,有些盜賊看似普通,實則都是亡命之徒,死都要拉墊背的,況且南捕頭是我們邢捕頭的愛徒,深受邢捕頭的薰陶,怎麼可能養妖怪!”縣令的話如連珠炮彈,讓人不知從何迴應,“哦對了,王子如此年輕,鮮有來塢縣,應當不知道邢捕頭,邢捕頭就是那個爲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光榮犧牲、被皇帝親自嘉獎進爵的那個小老頭,是塢縣的英雄。”
“大人,莫要提師父了,這是我自己的事。”南繡桐一臉羞愧,不敢直視縣令。
縣令心裡打鼓,冷汗直冒——這丫頭平時總說希望人與妖和平相處,難不成真的傻到去養妖以證和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