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揚塵,山雀驚飛。兩道身影從半空掠過,在凡間地界顯得格外突兀,引無數動物駐足而看。
土撥鼠奮力奔跑,聲音尖利:“救命!出人命了,凌奈,你在哪兒——”
“凌奈?”蘇驚棠停在半空,回頭看去,長髮貼在她耳旁,遮住她半張臉,一雙澄澈水靈的眼睛格外顯眼。
溫尋也停住,居高臨下看着土撥鼠,手指一擡。土撥鼠原地起飛,雙腿在空中扒拉,扒拉半天發現自己不受控制,發出“啊”的一聲尖叫:“飛起來了!”
對上溫尋的眼睛,土撥鼠叫得更慘了:“啊——大妖——”
“閉嘴。”溫尋言簡意賅,土撥鼠乖乖閉嘴,“凌奈在哪兒?”
“嗯?”土撥鼠歪頭,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樹林。
“說活。”
土撥鼠委屈扒拉地耷拉腦袋:“凌奈不知道在哪兒,我幫他找壞人,一路跟到這裡,碰巧遇見南捕頭,本想告訴她壞人藏在哪兒,卻害她被壞人抓了。”它忽地一驚,手舞足蹈,“我要找凌奈,南捕頭被抓走了!大人請放過我!”
“壞人?那個偷兒?”蘇驚棠疑惑。
溫尋將土撥鼠往前一丟:“帶路。”
“哇啊啊——”土撥鼠手足無措,眼看要着地,它鼓起腮幫子握緊拳頭,鉚足力氣往前飛,重重吐出一口氣。
*
破舊村莊裡多是破舊矮房,只有靠近山坳的地方有一座院子,看樣子像是近年新建的,木門上的紋路都是新的。
院子外有兩個守門的年輕男人,穿着粗布麻衣,手拿木棍,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一道光落到屋頂上,化身白兔,擡頭嗅了嗅,緊接着跳下高牆,奔向廂房。
不一會兒,後門旁的狗洞裡鑽進來一隻雜毛狐狸、一匹灰狼,院牆上飛進來兩隻鳥雀,禿鷹在上空盤旋,不知從何地下腳。
蘇驚棠和溫尋落到屋頂上,土撥鼠蹲在他們旁邊,用力指院子:“就是這裡!”
“有妖氣,凌奈在裡面?”蘇驚棠掃過院中掠過的一片白。
“大人們救救他們吧。”土撥鼠仰着頭,雙手拜了拜。
“噢……怎麼救?”
“怎、怎麼救……”土撥鼠愣了,“先找到南捕頭?”
蘇驚棠在土撥鼠緊張的注視下摸出一片肉脯:“嗯,你去找吧,找到告訴我們,我們去救。”說完把肉脯塞嘴裡。
土撥鼠吸溜一聲,不捨地移開目光,跳下屋頂。
廂房內,南繡桐手腕和小腿被綁着,斜跪坐在地上,面上雲淡風輕,背後的手指努力勾着繩結,兩個手下坐在旁邊,面色難看。
刀疤男蹲在南繡桐面前,手裡的匕首輕拍她臉頰,一臉兇相,聲音喑啞:“你們膽子挺大,追到了我們的地盤。塢縣最年輕的女捕頭,邢捕頭的愛徒,有點東西,但還差了點。”
“你知道的不少。”南繡桐擡眼。
“我知道的是不少,你已經沒那個命去聽了。本來不會有今日的事,這是你們自找的,爲了整個託那族,你們必須死。”刀疤男的匕首移到南繡桐脖頸旁,南繡桐微微側頭,睨了他一眼。
手下滿頭大汗,緊張開口:“你一個大男人爲難姑娘家算什麼?有什麼衝我們來!”
“姑娘家就該好好待在家裡,出來做了捕頭,還要怪賊手下不留情?”刀疤男捏住南繡桐的下巴,匕首破開了她的皮膚。
她仰着脖頸大膽直視他:“誰說姑娘家就該待在家裡?要殺要剮隨你,我做捕頭前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有膽量,可惜心太正!”刀疤男話音剛落,掄起匕首朝南繡桐的脖子插去。
“南姐!”手下慌亂。
“哐當!”一塊石頭砸在門上,匕首也停在了南繡桐的傷口處。她嚥了咽口水,傷口溢出鮮血,眸中帶着水光。
“誰?”刀疤男迅速轉身,拉開房門,入目一片狼藉。
地上散着溼土無處下腳,矮樹叢枝斷葉亂,狐狸和狼上躥下跳,幾個男人從外頭衝進來,滿臉抓痕,罵聲一片,鳥雀俯衝而下,不停啄着男人們的腦袋,他們手腳並用,什麼都抓不到。
“你們在幹什麼?”刀疤男呵斥。
壯漢惱:“這些畜牲不知道從哪裡跑進來的,在院子裡胡作非爲,趕都趕不出去。”
“一羣廢物,連只狐狸都抓不到。”刀疤男掄起匕首擲過去,狐狸敏捷躲開,對着刀疤男炸毛,齜牙咧嘴,灰狼毫不猶豫撲向刀疤男,露出獠牙。
刀疤男閃躲,狐狸繞到他背後,一爪子抓破他後背,它和灰狼對視一眼,往院子外跑去。刀疤男怒不可遏,“抓住它們,扒皮抽筋!”
跑到門口,刀疤男回頭,吩咐匪徒手下:“你留下,守着衙門的人。”匪徒點點頭,走到房門口守着。
緊閉的房門內,一道透明的身影在屏風後顯形,從裡頭走出來,手下看到來人,嚇了一跳:“凌……”
“噓……”凌奈擡手噤聲,南繡桐回頭,和他視線相撞,整個人放鬆下來,眉眼舒展。“凌奈。”她小聲開口。
凌奈身着白衣,墨發高束,白淨的臉龐上帶着淺淺的笑,看起來純善乖巧:“別怕,我來救你了。”他蹲下身,手指輕輕在南繡桐背後一劃,繩子解開,然後他故伎重施,解開了兩個捕快的繩子。
捕快奇怪:“凌奈,你怎麼在這裡,還是從房間裡頭出來的?”
“我從外面爬進來的。”凌奈含糊道。
捕快還想問什麼,南繡桐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哪來那麼多問題,趕緊走!”
守門的匪徒聽到聲響,用力推開門,剛要大喊,凌奈揮袖,匪徒倒地,捕快們震驚,彷彿第一天認識凌奈。
“小心。”凌奈拉住南繡桐的袖子,一臉關切,“外面有很多人。”她心中一熱,低低應了一聲。
“南姐,還有幾個兄弟被關在別的地方,不知道怎麼樣了……”手下擔憂道。
“凌奈,你帶着他們離開,我去找小宋他們。”南繡桐被凌奈護在後頭,有些無奈。
凌奈搖頭,一臉倔強:“很危險,你們走,我去找。”
倆捕快再次一臉感嘆,沒想到平日懦弱可欺的凌奈,竟也有如此膽大勇敢的一面。
南繡桐也不囉嗦,吩咐兩個捕快:“你們先回衙門搬救兵,我和凌奈去找其他人。”
外頭罵聲漸近,刀疤男捂着被禿鷹抓傷的手背,煩躁地走過來,和南繡桐等人撞個正着:“抓幾隻小畜牲都……”
氣氛靜默一剎,南繡桐將倆捕快往後一推:“你們快跑!不要猶豫!”
刀疤男立馬將自己從“他們爲什麼在這裡”“他們怎麼逃出來的”“怎麼好像多了個人”等想不通的問題裡拔出來,提刀大喊:“來人,他們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