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番茄雞蛋麪吃完，陸守約倒是很自覺地去洗了碗筷，只是洗完仍一幅不想走的樣子，徑直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了下來，打開電視準備投屏。
林婉婉從醫書的上方探出兩隻眼睛，幽幽地問：「陸老師，你今天不是在搬家嗎？不用去看着？」
陸守約低頭在手機上找影片，隨意道：「我請的是一站式搬家公司，他們會把所有東西都規整好，不需要我盯着。」
林婉婉「噢」了一聲：「現在的服務業都這麼內卷，已經細化到這個地步了嗎？」
陸守約笑笑：「只要是能賺錢的辦法，總會有人想出來的。」
林婉婉表示同意，低頭繼續假裝看醫書。
其實陸守約的出現挺影響林婉婉的情緒的，令她完全沒辦法靜下心好好看書學習。
她在內心不斷地長吁短嘆。
林婉婉啊林婉婉，你完了！爲什麼竟然會這麼沒出息呢，猶豫不決幹嘛呢！
哎！如果陸守約不是這麼好就好了，自己就不用那麼糾結了。
就在她自怨自艾之時，電視裡響起了熱鬧的笑聲，電視畫面裡播放的是一部特別古早的大話西遊。
想不到陸守約翻了半天視頻網站，翻出來這麼一部古早電影。
這部大話西遊，林婉婉只聞其名。知道它是周星馳非常經典的一部喜劇，但從來沒真正看過。
因爲這電影在內地大火的時候，林婉婉還沒出生呢，所以一直就只是聽說。
此時既然播放了，林婉婉就決定跟着一起看看。
到底這部電影好到什麼程度，能被奉爲經典。
「婉婉，要不要關燈看？關燈會比較有電影的感覺，但對眼睛有一點負擔。」陸守約說了一句。
林婉婉無可無不可地道：「隨便啊，我無所謂。」
「那就關吧。」
陸守約起身去關掉了客廳的燈，霎那間，整個客廳只剩電視熒幕在反射着光芒，把他輪廓分明的臉，都映得有些不真實了。
他坐回沙發上，兩人一起默默地看電影。
無厘頭的電影風格現在已經很少見了，沒經歷過碟片時代，也不太愛看電影的林婉婉，還是第一次接觸。
影片播放沒多久，不知道哪裡戳中了林婉婉的笑點，第一部月光寶盒播放期間，整個小院都能聽到林婉婉不間斷地「哈哈哈」的傻笑聲。
陸守約不時用餘光瞥一眼林婉婉，只覺她張嘴傻笑的模樣都可愛至極，笑聲猶如貓爪，在他的心上撓個不停。
每多看她一眼，就會多喜歡一分。
哎！陸守約啊陸守約！你無藥可救了！
他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自己。
在投屏第二部仙履奇緣之時，陸守約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婉婉，你沒看過這部片子？」
林婉婉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聽到陸守約的問話，邊笑邊回道：「嗯，只聽說過，也刷到過幾次片段，但還沒有看過。哎這個至尊寶的表演風格真逗，樂死我了。」
陸守約難以置信道：「你不會連周星馳都不知道吧？」
林婉婉回：「那倒沒有，他導演的西遊降魔，我在電腦上看過。不過他本人主演的影片，真沒看過。」
陸守約：「……」
無言以對。
仙履奇緣的前半段一樣還是很歡樂，但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林婉婉有些笑不出來了。
菩提子不斷地重複：「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需要嗎？
不需要嗎？
這句話好像也在拷問着林婉婉的靈魂，令她沒辦法再輕鬆地笑起來。
當紫霞仙子身中一劍，念着：「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色的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局」時，林婉婉唏噓不已。
戴上了緊箍咒擁有了神力的孫悟空，已經失去了至尊寶「愛」的能力，他不得不放手。
電影的最後，紫霞的轉世給西天取經的猴子一個「他好像是一條狗」的評價。
林婉婉看着臺詞，和猴子落寞的背影，怔怔地流下淚來，一種無法紓解的情緒堵在胸口，難以言說。
陸守約默默地給她遞來了紙巾，輕聲問：「婉婉，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林婉婉重複着至尊寶的反問。
陸守約偏頭看着她，神色略有迷惘：「我不知道。」
半明半滅的熒光中，陸守約的身上有一種特別的壓迫感，壓得林婉婉莫名有些緊張。
林婉婉一把抓過一個抱枕抱在胸前，故作輕鬆地問道：「陸老師，你說至尊寶他愛的到底是五百年後單純癡情的白骨精白晶晶，還是五百年前在他心裡留下一滴淚的紫霞仙子？」
陸守約沒有回答，忽然而來的沉默，令林婉婉心跳驟然加快，就好像有一千架鞦韆在心裡面叛變一樣。
他的身影在自己的瞳孔裡漸漸放大，有什麼感覺呼之欲出，空氣一時變得曖昧起來。
「我去開燈。」林婉婉忽然起身，躲開了陸守約試探性地靠近。
陸守約重又坐直了身體，當林婉婉她從自己身前經過之時，他暗暗吸了口氣，聞着她身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女人香，告訴自己要剋制。
表白失敗過一次的打擊，令他格外的束手束腳，害怕得到的答案又會是自己不想聽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寧願保持沉默。
燈亮了，電影也放完了。
陸守約不答反問：「婉婉，那你覺得至尊寶愛的是誰？」
林婉婉沉吟了一會兒，長長嘆了口氣：「太難了，可能至尊寶愛的是求不得吧，不能實現的愛，纔是最誘人的愛。」
陸守約失笑：「這樣想未免悲觀了些，也殘酷了些。」
林婉婉笑笑不說話，其實她內心真正的答案是至尊寶對於白晶晶和紫霞仙子兩個人都喜歡。
也許愛情也不一定是唯一的？就像張愛玲筆下的白玫瑰和紅玫瑰一樣，太難取捨了。
但這個想法太離經叛道，哪怕是在現代也說不出口。
所以林婉婉自然是隻能把答案默默壓在了心底。
「很晚了，我告辭了。」陸守約起身去取自己的外套，邊穿邊說道，「晚安，婉婉。」
「晚安。」
關上門，整間屋子只剩林婉婉一人時，她不由自主地長長舒了一口氣。
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怕自己會頭腦一熱，承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