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禮因爲在鎮上酒樓做夥計的緣故,算是族裡條件較好的人家之一(但在林族長看來,他這屬於不務正業,是不太喜歡他的),院子裡的房屋是以海蠣殼和石頭砌成,很扛風。
林婉婉在門口屋檐下脫下蓑衣,腳下的鞋早已經被風雨打溼了,沒辦法,蓑衣的擋雨能力有限。就這種狂風暴雨天氣,除非穿現代的雨衣雨褲和雨鞋,要不然都一樣。
進屋後林婉婉掏出手巾擦了頭臉,防止帶太多水汽進裡屋。
裡屋內,點着一盞微弱的油燈,林孟禮的老孃申氏正坐在牀頭照顧小孩。
屋裡的氣味十分酸爽難聞,又是拉又是吐,好聞纔怪了。
林婉婉上前裝模作樣地搭在小傢伙手腕脈搏上,實際上只是觀察他的情況。
林孟禮的兒子今年五歲,是個比較瘦弱膽小的孩子,正式的族名還沒取,賤名叫做狗蛋。
此刻看他燒得滿頭大汗地躺在牀上,身上還裹着厚被子,嘴脣都乾裂皴皮了,實在是瞧着可憐兮兮。
陳氏和婆婆申氏都盯着林婉婉,心裡焦急得不行。
“婉娘,你看孩子這樣還能救回來嗎?剛剛還不住抽搐,現在不抽了卻又沒個動靜,嗚嗚嗚,我的大孫子呦!痛煞我了!”申氏是林婉婉一進來就要朝她下跪,還是華濃上前拉住了。
林婉婉摸了摸狗蛋的額頭,火燙火燙的,估計有個三十九度朝上,當即避開旁人的目光,在背光處打開醫藥箱,取出裡面的耳溫槍,以寬袖遮住旁人視線給狗蛋量了體溫,果然,都燒到三十九度七了!
林婉婉放好耳溫槍,取出藥箱裡之前就倒好了的美林布洛芬混懸液的小杯子,直接掀開被子,抱起小傢伙的腦袋喂到他嘴邊,輕喃道:“狗蛋,張嘴,我來喂藥,吃了就不難受了,啊,乖。”
林狗剩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看了林婉婉一眼,張嘴吞下了藥。這種孩子吃的退燒藥,帶一點蔗糖甜味,小傢伙一點都不抗拒。
喂完退燒藥,林婉婉又指揮申氏把房間裡的污穢都打掃了,並讓華濃用帶來的熱水調了一盆溫水進來,叫陳氏脫了狗蛋的衣服,給他擦身物理降溫。
申氏和陳氏聽了十分猶豫,申氏拿着掃帚問:“婉娘啊,娃兒就是着涼了才病成這樣,這怎麼不裹好被子,還要脫衣服呢?”
林婉婉沒辦法給她們上常識課,只是強硬地下令道:“嬸嬸,你要信我的醫術就聽我的,要不信,你們就去鎮上另請高明,我立刻回去。”
申氏慌了,忙不迭道:“信信信!兒啊,快給我孫兒擦身,快擦身!聽婉孃的!”
等陳氏把林狗蛋擦了幾遍身之後,林婉婉又取出補液鹽,倒在她醫藥箱裡放着的小瓷杯裡,混了涼好的溫水,又扶起小傢伙喂補液鹽,之後隔了一會,又喂下了泡好的蒙脫石散。
能喂的藥都喂好後,林婉婉覺得暫時自己也派不上用處了,便對陳氏道:“給狗蛋餵了藥,一會兒藥性到了,他就會退燒的,但不排除還會反覆,你觀察一下吧。
如果他中間拉和吐得厲害,你早上再來喊我,我再給他喂一次藥,你們掌握不好藥量,藥我就不留了。”
申氏和陳氏急忙送她,不無擔憂地問:“婉娘,狗蛋的病情嚴重,你看要不要通知他阿爹回來……”
林婉婉自己也沒有太大把握,便道:“先觀察吧,如果到明早都退不了燒,那便是嚴重了,你們去鎮上叫孟禮兄時,再請個閭閻醫工吧。”
申氏和陳氏一聽,便都慌了,但又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着林婉婉穿上蓑衣、提着藥箱,帶着侍女華濃離開了。
“哎,龍王爺爺保佑我孫兒安然無恙!”申氏對着外頭的風雨跪拜乞求一番。
而陳氏則回房裡,聽林婉婉的,繼續給狗蛋擦身降溫。她也只能做些這種事了,他們家人丁單薄,這麼些年,小兒子沒養住,可就只剩下這麼一根獨苗苗。
這一夜,林孟禮的老婆和娘以及小弟都沒有睡好,而被迫上線的“赤腳醫生”林婉婉,又何嘗睡得好。
古代的醫療條件太差了,她實在是很擔心狗蛋的情況。
她是覺得如果她從現代帶來的退燒藥都壓不下狗蛋的體溫,那情況就肯定很嚴重了,她不太相信大唐的土郎中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因爲穿越到了大唐,林婉婉還是惡補了很多關於大唐的歷史知識的。在醫療這一塊,便是宮廷太醫署和尚藥局的御醫,都不見得有多高明。
至少畫符驅邪、抱雞去疾、跳大神驅鬼等等,那都是堂而皇之存在於大唐醫療界的。
或許孫思邈這樣的老神仙手底下是有真本事、真醫術的,但普通的民間醫生,恐怕醫術夠嗆。
她讓陳氏去鎮上請閭閻醫工,只是讓對方死馬當活馬醫,好歹儘儘心,萬一……也不會過於痛苦懊悔。
睡不着的林婉婉,又從鎖着的櫃子裡翻出《赤腳醫生手冊》和《育兒百科》翻開。她現在就特別像是美國的社區醫生,看病前先翻醫書。
一直到天矇矇亮時,林婉婉才收了書,躺下睡了一會兒。
好在第二天早上,林孟禮的弟弟、十五歲的林孟州帶來了好消息,林狗蛋的高燒退了下去,腹瀉也止住了。
千年後的藥,對於千年前的人來說,還是十分靈光的。畢竟,他們的身體裡沒那麼多耐藥性。
這樣林婉婉就放心了。
她帶着醫藥箱又去看了一眼林狗蛋,給他再次餵了蒙脫石散和補液鹽,送上幾個水果,叮囑陳氏道:“這幾日讓他吃的清淡些,多吃水果和蔬菜。如果再次高燒了,再來喊我,若不燒不吐也不瀉了,就不會有大礙。”
“謝謝婉娘,多虧了有你在,婉娘你真是我們家的貴人!昨夜真是嚇死我了,多虧了有你在!”陳氏和申氏不住聲地道謝,心中激動難以言表。
林婉婉的醫術立竿見影,在她們看來,簡直是神乎其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