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師父這麼一說,我的心頓時收了一下。師父在老家時,常年和墓地打交道,對於陰氣的感應相當靈敏。
師父看了看我,寬慰道,“別怕,也有可能是這座廟本身的陰氣。”
師父告訴我說,一般香火鼎盛的寺廟,陽氣是很衝的。以‘靈光寺’爲例,由於遊人絡繹,香火不斷,寺裡有很強的陽氣,如果衝盪出去,方圓數裡的陰物都會受到影響,這樣,就違背了陰陽平衡的宗旨,非但不會護佑一方,反而會干擾磁場和附近一帶的風水。
所以,寺廟不是胡搭亂建的,對風水極有講究。如果沒有特定的風水佈局,便要擇址在江河湖畔,或者聚陰之地,水能克陽,而山,則可聚陰。這就是衆多寺廟修建于山裡的原因,利用山地聚陰的特性,來剋制寺廟裡的陽氣,把陽氣封固在裡面。因此,在風水學裡,寺廟屬陰,以陰納陽,它的陽氣,來自於香火,一旦香火斷了,寺廟便成了聚陰之地…
來到正中的廟堂裡,師父點起一根蠟燭。搖顫的燭火,把那些佛像的暗影投射的十分巨大。地上積着很厚的灰塵,上面還有凌雜的腳印和那些村民躺過的痕跡。
“那個村女躺在哪個位置?”師父問。
“大概在…這裡。”
循着記憶,我來到靠近佛像的一個地方。廟堂四面透風,師父蹲下身,小心護着燭火,仔細在地上查看着。
“冷兒,你是說,凌志飛和那村女發生關係以後就變得虛弱了?”
“嗯…”
“把那兩晚的過程再仔細講一遍我聽。”
“啊?”我一愣,“哦,好吧。”
講完以後,我的心‘突突’跳的厲害,背上已經冒汗了,彷彿那村女正躺在我腳下的地面上。師父目光沉靜,若無其事的沉思着。
“冷兒,拿着蠟燭。”
師父從包裹裡取出一隻小碗,把燒酒倒進去,隨即咬破食指,擠了兩滴指血在酒裡。師父端起那隻碗,猛喝一口,朝地上噴去,酒水化成千萬點,就像一道白霧。
“快看!”師父指着那地上。
我赫然發現,在被酒水噴過的地方,出現一種淺淺的印痕,就像火焚過一樣,呈現出一種焦黑的顏色。師父又噴了一口酒,那印痕便擴大了一些。隨着師父不斷的噴酒,漸漸的,一個類似人形的印跡便呈現了出來,只是不是很規則。
“果然是邪物!”師父沉聲說。
師父告訴我,在邪物躺過的地方,地面的土層受陰性磁場的影響,會發生一定性質的改變,留下關於那邪物的‘記憶’,這種‘記憶’,叫作‘陰影’。指尖血陽氣很盛,被烈酒催發,陽氣更盛,把含有指尖血的烈酒噴在‘陰影’上,‘陰影’便會顯現出來,呈現出一種類似火燒的痕跡…
“難道那村女便是棺材裡那東西?”我驚訝道。
師父搖了搖頭,“不一定。”
連那村女在內,那個小村子裡總共失蹤了五個人。一對老夫婦說,那個村女是他們在外面打工回來不久的女兒。然而,不知道是年紀大了腦筋遲鈍,還是口語障礙,無論我怎麼詢問,那對夫婦就是描述不出他們女兒的樣子,家裡也沒有照片。
師父用同樣的方法,在廟堂裡所有村民躺過的地方噴了一遍,再沒有出現類似的‘陰影’,也就是說,其餘失蹤的那四個村民並不是邪物,最起碼,躺在廟堂裡的時候不是…
隨着酒氣的蒸發,地上那個‘陰影’漸漸淡薄了起來,之所以形狀不規則,師父說那村女肯定動過。我不禁想到那天晚上,從外面回來時,我發現那村女好像移動了位置。
“走吧,我們去偏堂裡看看。”
師父輕輕推了我一下,我這纔回過神,轉身時,蠟燭一傾,一滴燭淚落在了我手上。我吃了一痛,手一鬆,蠟燭便朝地上墜去,被我迅速彎腰抄在了手裡。就在蠟燭火光晃動的一瞬間,我目光一斜,忽然發現,在兩尊佛像的夾道里,隱約有一隻淺淺的腳印…
我心中一動,“師父,等一下。”
湊近一照,果然是一隻腳印,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女人留下來的,在那腳印正上方不遠的地方,又有一隻。
師父一口酒噴在那兩隻腳印上,兩個黑黑的印痕便緩緩顯現了出來,一正一反。看着這兩隻詭異的腳印,我腦門上已經滲汗了,這夾道離那村女躺的位置很近,毫無疑問,裡面的腳印是她留下來的,可是,一正一反,說明了什麼?難道她單腳跳着鑽進了夾道,又跳了出來?
頭頂上,兩尊佛像冰冷的立着,森嚴的表情,在黯淡的燭光下看着令人心裡發怵。
師父衝我招了招手,我們兩個鑽進夾道,來到了佛像的後面。我們在其中一尊佛像後面又發現了兩隻並排的腳印,此外,便沒有別的發現了。
這裡空間雖然很寬敞,可是,牆壁上卻沒有洞孔,那村女來到這裡做什麼?如果她是來捉迷藏,我也無話可說…凌志飛,凌志飛,找到我就讓你睡…
‘呸’,我暗暗啐了一口,阿冷啊阿冷,你腦袋裡都是些什麼思想!看樣子不像是來捉迷藏的,那麼,就是來拜佛的?陽人拜佛拜正面,邪物拜佛拜屁股?如果都不是,那她站在佛像後面幹嘛?…
看師父濃眉緊鎖的樣子,他肯定沒有我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師父東瞧瞧西看看,連連搖頭,看起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師…”
我剛要開口,師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隨後迅速吹熄了蠟燭。
“有人來了。”
我側耳去聽,果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隨着亮光的出現,來人進了廟堂裡,聽起來有好幾個。
一個人使勁抽了抽鼻子。
“怎麼有這麼大的酒味兒?”
聽聲音,是那守林人老鍾,那麼,其他幾個,一定是蕭山,老七,和凌志飛了。
我悄悄側頭,透過佛像之間的縫隙一看,果然便是幾人,好在,地上的酒已經幹了,那‘陰影’也跟着消失了。
“說不定,李淳一他們又來過了,碰到了正好找他們算帳。”蕭山陰沉着一張臉。
凌志飛還是一副萎靡的樣子,老七正在東張西望。
“老鍾,你到底用什麼方法找那陰屍?”蕭山問。
那老鍾‘啊’了一聲,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臉上盡是茫然。
“啊什麼啊?我問你怎麼找陰屍!”
“哦哦,是這樣的,蕭總。”老鍾說,“這座廟荒廢了好多年了,是一塊聚陰之地,像陰屍那樣的陰物最喜歡陰地,我準備在這裡佈陣,想辦法把它給引來。”
老七‘嗤’的一笑:“你就不怕,把別的邪物也給引來?”
“不會的,我們茅山教的引屍大陣,只對屍體有效果。”
老七道:“那好吧,引屍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那陰屍是我養的,只要你引來,我就有辦法控住。”
我心道,現在看來,有能量的屍體不止那陰屍一具,你要是真有本事全部能引來,倒也省去了我們不少尋常的麻煩。老鍾偷偷扭過頭,我看到他臉上寫滿了忐忑,估計也是心裡沒底,他跑去村裡探查,說明已經知道了養屍地裡那老婦屍體失蹤的事。
凌志飛盯着地上,直直的出神。
“志飛,你怎麼氣色還這麼差?”蕭山問。
“啊?”凌志飛抹了一把口水,“可能因爲沒休息好,伯父不用擔心。”
幾人商議妥當,決定明天先去籌備佈陣用的東西,便出廟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