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舊保持着往前跑的姿勢,上下左右來回甩着兩條手臂,頭也不回的說道:“那你也跑呀!這很公平!放開,放開,俺們一起跑。”
軒轅小六自然是不會放開的,不僅不放,反而加大力氣將她又給拖回到水中,道:“騙誰呢?鬼才信你會帶着我一起跑!”說着將她身子轉成面向自己,用審問一般的語氣道:“說吧,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到底要做什麼?”
她抹了抹臉上的水,將遮在面上的頭髮掠到耳後,反問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軒轅小六不耐煩的說道:“廢話!我要是能看出來,還用問你嗎?”
她點了點頭,沉吟半晌鄭重說道:“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此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水潭。”眼角餘光瞥見見軒轅小六臉上轟轟烈烈醞釀着風暴,連忙補充道:“當然,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水潭,而是一個有着美容治病解乏等等功效的溫泉。”說到此,她兩眼灼灼注目於軒轅小六,道:“至於我要做什麼麼,小六哥哥,這到溫泉來自然是要沐浴的。至於我帶你來這,自然,自然是要伺候你沐浴的。”
軒轅小六似笑非笑道:“你伺候我沐浴?”說話間,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疙瘩。
她很認真的答道:“沒錯。我剛纔深刻的反省過了,你千里迢迢從虞山之南來到靜水,作爲東道之主的我理應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那個,方纔因爲情勢緊急委屈你在海螺殼子憋屈了好久,現下泡泡溫泉正好可以舒展舒展筋骨,活絡活絡血脈。”
軒轅小六面現慍怒之色,氣狠狠的說道:“你還敢說,還敢說!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她面現詫異之色,道:“小六哥哥,你做什麼要跟我算賬呢?當時情況那般緊急,我若不用容器,如何帶你逃離現場呢?”
一提起這個,軒轅小六登時怒從心頭起,想他暮霞島扶堯尊神的唯一弟子,六界的驕傲,臉面何存?瞬間風度全無,指着她大喝道:“你少給我花言巧語!早幹什麼去了!我且問你,之前我那般窘困,你爲什麼視而不見?”
她連忙叫屈道:“我怎麼視而不見了?我那是在做施展法力之前的準備活動!俗話說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救人也是如此。不管如何緊急,準備活動都少不了。說到這裡,讓我想起來一件往事。有一年夏天,天氣很是炎熱,我因爲急於讓自家擺脫炎熱的困擾,便一頭栽進海水之中。
這麼一栽不得了,當即腿肚子抽筋,像個木瓜一樣咕咚咕咚的就往水下沉去,幸虧我水性極好,才逃得一劫。”
軒轅小六皺了皺眉頭,道:“木瓜會咕咚咕咚的往下沉嗎?你有常識沒有?”
她嘆道:“我只聽過木瓜的故事,實物卻是從沒見過。小六哥哥,請問,真實的木瓜是什麼樣子的?倘若不是咕咚咕咚的往下沉,那是怎樣往下沉的?是不是……”
軒轅小六打斷她道:“我現在不想說木瓜!我再問你,你們靜水家大大小小的救人招數不計其數,你爲什麼要用這招最爛的。”
這招最爛的!這五個字極大的傷到了她的自尊
,登時心頭的那股無名業火嗖嗖嗖的竄起有二丈多高。
只是目前受制於人,有火也只好往肚裡咽。她努力將那怒氣壓了壓,扯出一個溫和的笑臉來,說道:“小六哥哥,你有所不知。我們家的功夫雖然博大精深,精妙無窮,但我卻恁不學好,成天遊手好閒,只知道吃喝玩樂,專做些走街串巷,鬥雞遛鳥之事,於學業上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故而學藝不精。加之本身腦袋瓜子又不太好使,只能夠想出這個讓祖輩汗顏的法子來。還望小六哥哥見諒。”
“哼哼。”軒轅小六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聽不出是笑是怒,亦聽不出是何種語氣,想要表達何種感情。
她兩眼灼灼直直盯着軒轅小六瞧,而對方也正兩眼灼灼直直盯着她瞧。她就納悶了,解藥的藥性早就過了,爲什麼到現在這人還安然無恙。
他們身處的這個溫泉名爲酒泉,泉水本身確實是溫泉中的上品,但是不管神妖鬼怪還是人,只要泡在此泉中,過不了多時就會醉倒。
她原本是想要趁軒轅小六醉倒之時,再給他餵食些明月丹。這明月丹,取那你我將心比明月,何事不可對人言之意,是一味可以控制人心神的藥物,不管神妖鬼怪人,一旦服食此藥那便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根據她一千多年的人生閱歷,深知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尤其是像軒轅小六這種被衆人吹捧的神乎其神者就更是有大料可挖,有猛料可爆。
自家之所以將他引到此處,就是想聽聽他的肺腑之言,以便打聽出他的糗事來好印刷成冊,分發到六界所能夠達到的區域,徹底毀掉其在六界人民心中光輝高大的形象。
只是,目前這情況太過出人意料了,若說這廝當時拉她下水是想要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話,那其醉酒後爲什麼要緊緊抓住她不放呢?
沒奈何她只好喂他吃了解藥,指望他能夠放自己脫身。但是,這小子卻恁奸猾,一早看破自家策略,看得她比酒醉時還要緊。
這原本也沒什麼,因爲給他吃的解藥僅僅能夠維持幾分鐘清醒時間,就算他能夠追着自己一同到了岸上,很快也會再次醉倒,任憑她問東問西。
她原本打算待問完所有要問的問題以後,就將他拋入酒泉之中泡上個三天三夜,等徹底泡通透了,再將他送回去,睡上個把月。
到那時,什麼才藝大賽,什麼出師暮霞島,統統成了浮雲,而他也會因此擔個酗酒誤事的惡名。說不定因此惹惱扶堯尊神,一怒之下將其逐出師門也未可知。
她的計劃是如此的周詳,眼光是如此的深遠,她對於自己的聰明才智實在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可爲什麼那軒轅小六自打醒後,自家堅毅堅忍同他鬥智鬥勇將近一刻鐘時間了,他怎麼越戰越勇,連要暈的跡象都沒有呢?這太奇怪了。
莫非是這酒泉的水出了問題?又或者,軒轅小六瞬間海量了?這不可能呀,據她所知,酒量是慢慢養大的,遵循循序漸進的規律,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完善。
難道是因爲,這軒轅小六不是一般人,他三歲便
拜入暮霞島,做了扶堯尊神的徒弟,他,他什麼他?
她毅然將思緒掐斷,此等危急時刻,何必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這軒轅小六不過就是個小屁孩,哪來的酒量,就算他與常人不同,產生了抗酒性,也抗不了多長時間,自家只要想方設法的拖延時間,耐心等待即可。
她偷眼觀察軒轅小六的舉動,只見他一聲不吭,也沒有任何動作,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這太好了,敵不動我不動,她不怕耗時間。
只是這麼保持同一個姿勢,兩眼又瞪的那麼大,她覺得很不舒服,想要換個姿勢,眨巴眨巴眼睛。
但是,軒轅小六一直如雕塑般卓然不動的,若是她動了,豈非有些認輸的意思。
於是,她努力咬牙堅持着。她堅信,只有堅持纔會勝利。然而,堅持如黑夜一般漫長無邊,黎明前的曙光遲遲不出現,她那堅毅堅忍之心開始動搖,直至崩塌。
不管怎麼說,上蓮虛總是她的地盤,諒他軒轅小六也翻不起大浪,自己又何必要這般辛苦?她決定先上岸將衣服烘乾再說,雖說這泉水溫度適宜,但她不是魚,老這麼泡下去不是個事。
只是又怕軒轅小六再次拖她回來,她自思是無法從其面前跑掉的,不如先打個商量。她伸出手去推了推軒轅小六,試探着說道:“小六哥哥,你看溫泉我們也泡的夠了,你那筋骨也該舒展開了,我這罪也陪的差不多了,不如我們一同上岸吧。”
可是,軒轅小六卻是沒有什麼反應,一如先前那般兩眼灼灼。她以爲他沒聽清楚,便又問了一遍。不料,還是如此。
她猶猶豫豫的伸出兩手在他眼面前晃了兩晃,對方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登時,她禁不住內心一陣狂喜,原來這人看着精神抖擻,實則內裡已經醉的一塌糊塗了。醉就醉了,做什麼要站的這麼直,跟她玩醉而不倒麼?叫你不倒,叫你不倒!
她伸出手去猛推他。一推,未倒,再推,未倒,三推,還是未倒,事不過三,她不推了。
她看出來了,軒轅小六很有問題,而且還是個大問題,這傢伙十有八九在玩靈魂出竅!
她二話不說就往岸邊跑,可是爲時已晚,原本平靜的潭水忽然波濤洶涌,滔天巨浪瘋狂的衝上岸去,登時山崩地裂,飛沙走石,只在轉瞬之間如同仙境一般的上蓮虛便變作汪洋一片。
軒轅小六浮在虛空之中,悲天憫人一般的俯視着在巨浪中掙扎的人兒,嘆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呀,罪過,罪過!”
漓鴛立在巨浪頂端,怒吼道:“罪你個頭!”這麼點水自是難不倒她的,軒轅小六想用這種方法困住自己那簡直就是做夢!她飛身躍起,衝着軒轅小六而去。
只是剛躍到半空忽然覺得頭暈目眩,渾身無力,直直的往下墜去。
只聽嘩啦一聲,她重重的落入水中,也就在此時她感覺到四周恢復了平靜,眼前依稀便是從前的上蓮虛,酒泉也一如方纔的酒泉。她兩手捧着頭,努力看向軒轅小六,趁着意識還有一絲清醒,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