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二:“太過份了!我家娃娃都被嚇的不肯吃奶了。”一個稚嫩的嬰孩哭聲隨之響起。
聲音三:“這裡面的人也真是的,怎麼睡的像頭死豬,敲了這麼長時間的門竟然也不醒一下!”
“就是,就是!”
在嘈雜的議論聲與猛烈的敲門聲中漓鴛悠悠醒轉,她睜着一雙惺忪睡眼對着被敲的就快要倒塌的門,很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到底是怎麼了,又不是半夜哪裡來的鬼敲門?她悄悄披上件衣服躡手躡足的溜到門邊,小心翼翼的將門栓打開。只聽嘩啦一聲,一人撞門而入,由於慣性作用被門檻絆了一跤,整個人順勢便倒了下去眼看就要跌成個嘴啃泥之勢。漓鴛趕緊捂住耳朵,躲到一邊去,一邊躲避一邊卻還不忘回頭去看那人的狼狽相。一大早敢如此與她房門過不去的人當然是不能夠輕易放過的。不過當她看清衝進來的那個人是顏玦時,登時兩手抱頭縮進了角落裡,改明目張膽的看爲間歇性偷看。
“哎呦!”顏玦驚叫一聲,好在反應迅速,即刻伸出雙手撐地,在嘴巴離地面大約五釐米處止住了下墜勢頭,繼而轉身一躍而起。
漓鴛透過手指的縫隙瞧着這一幕,倍感失望,就差那麼一點就能看到此人落地臉朝下的壯景了。天不遂人願,天不遂人願吶!
顏玦站起後怨恨的望一眼縮在角落裡的漓鴛,氣急敗壞的嚷道:“你敢整俺?你好大的膽子!”
此時她正捂着耳朵,堂而皇之的裝作沒聽見,衝他溫婉一笑,從容不迫的走到門邊伸頭出去看。見外面站了好多人,有抱小孩的,有拄柺杖的,有夫唱婦隨的,都是住在這裡的客人,個個皆對她怒目而視。她不禁哀嘆,這到底是招了什麼罪孽,怎麼就遇見顏玦這號對頭了。
她苦笑兩聲,走到門口對着衆人說道:“對不住了各位,我這睡死的豬頭向大家陪個不是,請諸位千萬要原諒!”邊說着邊鞠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躬。她低垂着頭,半晌沒聽到一絲動靜,累的腰痠背痛卻又不好將身體站直。
正在萬分尷尬之際,忽然傳出一個清亮甜美的聲音:“諸位,不好意思呀,一大早的就攪擾了大家的清夢。爲了補償大家的損失,這頓早餐就由我請了!”
這個聲音不就是初筠身邊的那個崔敏麼,其實她也很想這麼說的,她也知道這麼說了比任何道歉的話語都管用,但是手頭實在緊張,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恩人吶!漓鴛熱淚盈眶,即刻擡頭朝那女中豪傑望去,與此同時她感受到兩道銳利的目光也正朝自己望過來。蒙初筠與崔敏站在人羣之外,前者嘴角含笑目光柔和,後者則一臉挑釁目光之中滿是不屑。她頓時大受打擊,她崇拜的人對她不屑一顧。
衆人沒料到這一陣吵會吵來一頓免費的早餐,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計較什麼清夢被擾,一個個立刻興高采烈,扶老攜幼的去了。衆人散盡,蒙家主僕走了過來。漓鴛覺得今日多虧有了
蒙初筠,這個人情她得認,人家幫她解了圍,自己理應說些感謝的話。她醞釀了一番感情,準備鄭重其事的開口道謝。卻見初筠淡淡一笑,搶在她前頭說道:“漓鴛,你不必謝我,今日之事我們也有責任。”
她不解的問道:“你們有什麼責任?”
蒙初筠緩緩說道:“本來麼,尚大俠將我們救出是要護送我們回去的,但是現在既然顏玦尋到我們了,十日之期還未到,這護衛就仍由他來做。”
她是越聽越糊塗了,問:“什麼十日之期?”
蒙初筠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顏玦,訝異的說道:“他沒有告訴你嗎?”隨即便了然的笑笑,接着道:“也對,這麼不光彩的事情想必也是不會對你說的。”她湊近了漓鴛小聲說道:“那一日他被不知道什麼人整的雙目暫時性失明,一頭栽進湖裡去,虧得遇見我將他給救了上來,那時他許諾給我做十日的護衛來報答。”見顏玦望了過來即刻便打住,她笑盈盈的握住漓鴛的手,道:“我們今日應該回去了,可是顏玦卻死活拉着我們過來非要找你道個別,所以就……”她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正在去餐廳的衆人,似笑非笑的道:“沒想到會這麼高調。”說到這裡停下來,觀察着漓鴛臉上的表情。
漓鴛面上平淡無波,淺笑盈盈,眼角餘光卻是瞥着顏玦,心中怒氣橫生,對他恨的是咬牙切齒。道別,道別,這道的是哪門子別,她與他之間哪裡有什麼需要道別的交情?不過,轉念一想,覺得這也怪不得顏玦。昨日二人不是剛互認了表兄妹麼,這兄妹之間若是不告而別好像也不太像話。好吧,那就別吧,隆重的別吧。
她使勁擠了劑眼睛,力圖擠出幾滴惜別淚來,只是人無傷心事,平白難流淚。她費盡力氣也沒擠出一星半點來,於是只好用手去揉,雖然淚是揉不出來的,但是這麼一整將眼圈整紅倒是可以的。在她的一番努力之下,終於如願以償。她紅着眼圈,眯縫着兩眼,深情的對顏玦說道:“表哥,聽說你即將離去!”
顏玦點了點頭。
她繼續深情的說道:“你這一離去,我們何時才能夠相聚?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去,遠在千里之外的我會有多麼的思念。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別,我又將孤身一人徹夜無眠。你知不知道……”
“好了!”顏玦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哪有那麼嚴重,十日之期還有這一日未滿,等到明天俺再來這裡尋你便是!”
漓鴛一首即興發揮的臨別抒情詩就這麼被他這一句話給生生的噎了回去,頓時覺得氣悶無比。雖然知道這是他爲了躲避崔敏的糾纏想出來的權宜之計,但是乍一聽這句話,不管是真假心裡都覺得彆扭無比。她覺得若是沒什麼特別要緊必須見面才能夠完成的事情,他們兩個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
顏玦扭扭捏捏的望着她,從懷裡摸出來一塊疊成了正方形的白布遞到她手上,臉頰微微泛出一絲淡淡粉色,囁嚅道
:“這個是給你的!”
她一邊展開白布一邊皺着眉頭問:“這是什麼呀?”說實在話她看着這塊布覺得特別彆扭,依照她對布料知識的了結,這塊該是那種做中衣的料子。這人好端端的怎麼將自己衣服裁了一塊給她吶?這,這到底是哪門子的興趣愛好?直覺告訴她,這布上肯定是有內容的,直覺又告訴她,布上的內容很詭異。想到此,她那理着白布的手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白布展開後,她頓時舒了口氣,不過是一張簡簡單單的美女蓮花圖。畫中一位嬌俏的少女坐在荷池邊上,手持一朵開的正旺的荷花,嘴角泛出一絲甜美的微笑,清新可人的緊。她看了很是喜歡,一喜歡就暫時忘記了布料的事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這副荷池少女看了好長時間。可是越看她便越覺得畫中人面熟,那面容、那衣飾、那頭型,無一不熟。這個該不是,她忙不迭看了自己一眼,既驚詫又結結巴巴道:“顏玦,這女子,這女子怎麼那麼像我?可是,我,我何時變這麼小了?”雖然很像,但是畫上的少女至多十一二歲的形容。
顏玦閉了閉眼,深沉道:“這便是你在俺心中的形象,俺永遠都忘不了。俺早就想送你這樣一幅畫了,因此昨晚俺徹夜不眠連夜畫了這一副。事出緊急,這一張畫的很匆忙,還望你不要嫌棄,等到明日俺回來,再爲你好好的畫上一幅。”
她心頭登時一陣惡寒,想着顏玦這廝演起戲來絕對是實力派加偶像派的,似他這般的演技以前不知道騙過多少無知少女,她油然而生一種衝動感,想要當場戳穿他,要他在僅剩下的一日裡飽受崔敏死纏爛打之苦。不過,她又想到此人畫畫的不錯,難保哪天不會求他畫個風景之類的裝飾房間,若是此時將人得罪了很不划算。再說,他將自己畫的這樣好看,就是看在這一點上也該幫他圓上一謊。於是她輕柔的將白布摺疊成原狀,兩眼脈脈含情的注視着他,深情款款的道出一語:“表哥,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你。”
“嗯。”顏玦輕輕應了一聲。二人各自上前一步,雙眸四眼看似好不夠一般,牢牢將實現鎖定在對方身上。崔敏再也看不下去了,狠命的跺了跺腳負氣而去。蒙初筠笑了笑,跟着出去了。
至此深情離別一幕終於順利落下帷幕,屋內二人不約而同重重舒了口氣。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抽抽噎噎的聲音,二人一齊朝外面看去。昨晚那小夥計倚在牆邊,雙目赤紅,哭的一塌糊塗,他摘下脖子上的白毛巾將自家那雙金魚眼擦了又擦,帶着哭腔道:“真是太感人了!催人淚下呀!”見二人皆一臉憤恨的盯視着自己,連忙說道:“別管我,你們繼續。”
“滾!”顏玦脫下鞋子扔了過去。
夥計邊往樓下跑邊說:“我走,我走,我走還不成嗎?”
顏玦扔了一隻鞋子仍不解氣,又脫下另外一隻鞋子扔了出去,樓下立時響起夥計一聲慘絕人寰的喊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