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雨夜

女孩的相貌雖然猙獰醜惡,但是她顯然有着一顆無比純潔而善良的心靈,她的生活本就困窘,可是她卻仍舊無私地用自己最珍視的東西救下了重傷不醒的法爾……而她,卻還因爲法爾那逐漸好轉的身體感到興奮與快樂。

“媽媽說得果然是對的,人病了就要吃東西,吃了東西病就好得快了…”她開心地笑着,雖然那笑容是那麼的令人恐懼。

從那以後,她就一直這麼無怨無悔地照顧着始終昏迷不醒的法爾,在耗盡力氣將他一點點搬到自己的‘居所’後更是悉心照料……爲了能給法爾提供足夠的食物,她竭盡全力保證每天都能找到一些食物來餵給他吃…

那袋米早就吃完,她就在附近已經收穫過的農田裡一粒粒地將農夫們遺落在地裡的碎米粒收集起來,拿回來給法爾燒粥喝;或是到附近的城鎮中乞討,順便找找街道上有沒有被貪玩的小孩子們遺落的麪包屑……而她自己,卻總是在喂完法爾之後才找來一些樹皮草根之類的吃着…

更糟糕的是,因爲她長得實在是太醜的關係,沒有什麼人願意幫助她、施捨她,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然而,看着呼吸一天天平穩,身上的灼傷一點點收口的法爾,她卻總是能夠露出歡快的笑容……那生的希望,卻是一點點從她的身體裡流露…

然而她畢竟和法爾不一樣,她的身體不可能無差別地將所有吃進去的東西中的養分給吸收,所以在一切法爾優先的情況下,她那本就孱弱不堪的身體卻是每況愈下了……正如這一次,雖然她已經餓得兩眼發昏,但還是吃力地將麪包屑泡在清水中,一點點地味法爾吃着…

可是,這次的情況卻有些不同,因爲往常她在喂法爾吃東西的時候,將食物送入他嘴中後他總是會自動吞嚥的。可是這一次,她卻發現食物放入他的嘴中,卻是怎麼樣也咽不下去…

“你快吃啊……不吃東西你的身體怎麼好起來?…難道你也要丟下我一個人嗎?”這段期間裡,法爾的身上寄託着女孩所有的希望,面對這種變化,她自然是心憂無比。

心中焦急、猶豫了片刻之後,女孩像是做出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蒼白的醜臉上居然罕見地浮現了一絲紅暈……她抿了抿歪斜的嘴脣,湊到裝着食物的碗口邊慢慢地喝了一點,然後像是在以一種極大的毅力剋制着什麼般湊到了法爾的嘴脣上,輕輕吻了上去……將她嘴中的那些食物緩緩渡了進去…

然而,已經餓了很久,很久沒嘗過麪包爲何物的她卻是終於沒能忍住,在把口中食物渡出大半後,喉間像是不受控制地做出了一個吞嚥的動作……那許久沒有嚐到過的麪包的味道瞬間讓她陶醉了。

但也只是一下下,她很快就被一種深深的自責所籠罩,因爲她覺得自己不該去和一個生命垂危的人搶食物吃…

然而,就在她自責的時候,她的腦中卻突然飄出了一個圓潤而充滿了磁性的男聲:“已經夠了……你也要照顧好你自己,要是你倒下了,我又該怎麼辦?”

女孩像是被突然間嚇到了一般,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法爾……默默的,卻是流下了一行清淚…

不過在那之後,她卻又是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給法爾繼續餵飯……仍舊是用她的嘴,仍舊是給法爾吃大半,她自己也嚥下小半…一種淡淡的幸福感居然就這麼從兩個面容醜陋者之間升起…雖然其中一個似乎還昏迷着。

……

這幾天之中,法爾的身體不能動彈,但他卻一直在用他那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新的視角觀注着那女孩的一舉一動……當然,對於他來說就是一直在看着那一團最美麗的火焰…他的心,似乎就沉靜在了一種莫名的感動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在他的心底默默的生根、發芽…

而當他發現這團火焰似乎正在越來越虛弱的時候。在想通了是怎麼回事之後,他立刻集中自己所有的意志,終於控制了自己那陷於休眠中的身體上的一小塊肌肉,阻止了自己吞嚥的動作……更令人驚奇的是,他的想法,居然也通過與女孩雙脣相接的那一剎那傳遞了過去…

在作完這一切以後,在發現女孩在喂他的時候自己也終於吃了點後,他放心了……他繼續透過那特殊的視角去欣賞那在他看來是天下間最美麗的勝景,意念也同時再次陷入了那莫名的感動之中……似乎,剛纔的中斷並沒有打擾到他什麼,反而還讓那種感悟變得更深層次了一些…

……

然而平靜的日子並沒有過上多久,那變故就這麼發生了……也就是兩天之後的夜晚吧,下着雨,層層疊疊的烏雲將懸於空中的月亮給完全遮沒了…大地上,陷入了最寂靜的黑暗……

女孩那狹窄的帳篷空間中此時正擠着兩個人……以往她都會睡在外面的,可是今天這雨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使得她不得不一整天和法爾擠在一起……可是,她在這時卻是牙關咬得緊緊的,一絲絲冷汗從她的額頭滴下,而她的身體則開始泛起一種異樣的墨綠…她留戀地看了眼仍舊不醒人事的法爾,卻是跌跌撞撞地爬起身來,掀開了帳篷走到了外面去…

可是她的身體在這雨夜之中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摧殘,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了……才走出十幾米吧,她就一頭栽了下去,卻並沒有暈厥,而是努力的掙扎着、忍耐着…

“啊…”終於,一個沙啞之極卻又哀傷至極的悲鳴聲迴盪在了周邊的曠野之中……斷斷續續的持續着…

法爾正陷於那深層次的感悟中,正是物我兩忘的時候,卻是被這最悲切的哀痛之聲生生地給喚了回來……他習慣性地用他那已經用的純屬無比的新視角大量了一下四周,卻意外地發現那團最美麗的火焰並不在他的身邊…

“啊…”那沙啞的悲鳴之聲又出現了,法爾的心也隨之莫名的哀痛了起來,他着急了,他突然間無比的渴望自己的身體能夠動起來……他要睜開眼,他要去找那團最美麗的火焰,他要將之從那痛苦之中解救出來!

他的身體還在休眠之中,可那意願卻是那麼的強烈,以至於他甚至感覺到了自己的靈魂爲了完成自己的心願即將與身體分離!然而這個時候他的精神也陷入了一種混沌的狀態中,對於這異樣的感覺確實視而不見。

直到他感覺整個腦袋都“轟~”的一下,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就連那屬於火焰的視角似乎都沒有了…

然而那黑暗卻也只是一瞬間,緊接着,他就感覺周圍的世界瞬間亮堂了起來……雖然是晚上,可是他卻怪異的能夠看見、聽見周圍一切的事物……地上的蟲鳴聲、天空中鳥兒的振翅聲、草兒隨風擺動、花兒在雨中凋零…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而他自己,卻好像沒有實體一般站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觀察着一切…

這時候法爾的腦子中卻是出現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他終於知道自己現在是處於什麼狀況了…正如祖籍上所說,他現在是正式進入幻星拳第四層的狀態!……幻星拳第四層,相當於這個世界上的聖級吧,可是對於幻星拳來說,卻是真正修煉的開始。從這個階段開始,努力將收效甚微,只有對天地間最本源的感悟才能夠使自己得到有效的提升……而法爾的現在這個狀態,卻正是在進入第四層後那用來觀察天地萬物的狀態…用祖籍上的語言來說,那便是——神念!

顯然那個留下祖籍的先祖其實也只是到達這個境界而已,因爲在那祖籍之上,也只有關於他修煉四層以前的心得,而從第五層開始,卻只是一些猜測、推斷了。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這一步,法爾無疑是值得自傲的…可是此他卻並沒有心思去想這麼多了,因爲在他的心中,此時最最關心的卻是那在過往的日子中一直照顧着他、關懷着他的那團最美麗的火焰…

幾乎是一個念動的瞬間,法爾就在他的身體所在的那帳篷邊十米開外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在黑暗中瑟瑟發抖的身影…

“啊…”同時的,法爾也再一次聽到了那讓他心顫不已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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