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天氣陰沉沉的,像是隨時都能滴下水來。
“王爺,您看,這老天,簡直是不給百姓留活路啊。”
李長治裝模作樣地嘆息了一聲,偷眼看了身邊的曲瀾修一眼。
曲瀾修的臉色也陰沉的像是頭頂壓下來的天空,涼薄的雙脣緊緊抿着,始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王爺,不是下官催您,可是你看,如果賑災銀在不過來,我們剩下的銀子就撐不了多少時日了啊!”
曲瀾修大步邁向了一邊擁擠了很多難民的簡易災棚,從侍衛的手中奪過了木柄大勺,在盛着湯的大桶內攪了兩下,只見桶內幾乎是一大桶清水,根本沒有幾粒米。
“你們就給百姓吃這個?”曲瀾修的臉上彷彿染上了一層寒霜般,冷冷地凝視着李長治。
李長治連忙解釋道:“王爺,這不是銀子不夠了嗎?下官也沒有辦法啊!”
曲瀾修冷哼一聲,轉向了災民問道:“你們接受救濟有多少日子了?”
那枯瘦如柴的災民臉如菜色,頭髮乾燥的像是深秋將要死去的枯草:“從王爺來到江南開始,小民纔看到這裡有賑災糧發放。”
曲瀾修劍眉緊緊地擰了起來,轉身問了其他的人,只見其他的災民紛紛跪下,痛苦地哭喊道:“王爺救命啊,小民一家老小都要餓死了!”
李長治見了此狀,連忙走上前去,惱羞成怒地指着那羣災民道:“這羣不知道好歹的東西,本官白白救濟你們了!你們竟然反過來咬本官一口!”
又轉向了曲瀾修哀求道:“王爺可千萬不要相信這些滿嘴謊言的刁民,自打江南水患以來,下官先是打開倉賑災,又是上奏皇上,求皇上發放賑災銀和賑災糧,這些東西下官可都是分文不剩地都給了百姓了!這幾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刁民滿嘴胡言,想要陷害本官!”
看着李長治急於爲自己辯解的焦急神態,曲瀾修只是冷冷一笑:“是嘛?本王記得李太守還是每天錦衣玉食,大肆浪費啊。”
李長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悽慘地道:“王爺誤會了,下官是爲了招待王爺才東拼西湊,拿出了自己的家產來讓王爺開心,這樣才能求王爺給江南百姓申請救濟糧啊”
曲瀾修漠然地看了李長治一眼,冷聲道:“從今天起,百姓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如果被本王發現了你再鋪張浪費,那就別怪本王無情了!”
下面跟着的一衆官員面面相覷,終於有人不願意,大膽地站了出來:“王爺憑什麼這樣要求我們?這些懶惰的賤民平時遊手好閒,不好好地耕種,現在有了災情就跑過來像我們討要糧食和住處,下官自覺已經盡到了父母官的責任,爲什麼還要跟這些賤民吃一樣的東西?”
聽了這個人的話,曲瀾修的怒火終於被燃燒了起來:“來人啊,先把這個舌尖口厲的給本王革職查辦!沒收其家產,全部衝公發給百姓!”
那人一聽,頓時不服氣地叫了起來:“王爺,您沒有這樣的權利!我是太子殿下舉薦來的!您憑什麼這樣處置我?”
“太子舉薦的?”曲瀾修的眼神危險地眯了眯,利刃般的眼神閃着寒光:“如果被太子殿下知道了你連累了他的名譽,不知道會不會誅你九族!本王把你革職查辦,太子殿下不知道要怎麼感謝我!”
那官員貪污受賄已久,本來同李長治和太子連枝同氣,早就知道了如果有一天事發會是怎麼個結果,此時聽了曲瀾修那處處帶着暗示的話,心中已經絕望地知道了自己的東窗事發,求救般地看了低頭難以自保的李長治一眼,終於不再掙扎了。
眼睜睜地看着侍衛將剛纔叫囂的那官員出去烏紗帽綁了下去,在場的人都是噤若寒蟬,不再敢有人挑釁曲瀾修的權威。
李長治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師爺,都是這條晉王殿下的狗作祟!不然自己早早地處理掉了曲瀾修,哪裡還會這樣的麻煩。
師爺不甘示弱地回瞪了過去,你自己貪心還怪我了?
難民看見端王當衆處理了啃噬百姓骨血的米蟲,頓時感激不已,伏在地上感恩戴德,曲瀾修連忙讓他們起來。此時,一個瘦的皮包骨頭的孩子大哭着跑了過來,找到了自己來此領粥的娘,大聲叫到:“娘,娘,不好了,爹快不行了!”
那正在領粥的乾瘦的婦人聽了自己兒子的話,悲慟地哭了一聲,手中的破碗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看着茫然無措的婦人,曲瀾修忍着心中的不忍,對身邊的騎雲道:“你先去請大夫,本王先去看看。”
騎雲得令而去,曲瀾修跟着痛哭不已地婦人,匆忙回到了他們暫時的住處。
王爺都去了,剩下的這羣人還能不去?李長治強忍着心中一百個不願意,帶着自己的侍衛也跟了過去。
踏着滿地的污水走到了荒野上一處高地,只見入目一片簡易的大棚,都是用木頭和枯草搭起來的,既不避雨,也不遮風,每個棚子裡都住了好多災民,枯瘦如柴,眼神空洞而茫然。
那婦人帶着自己的兒子快步走到了棚子裡的一角,瞧見了躺在潮溼不已的稻草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半躺起來,眼淚就撲簌簌地下來了:“王爺,各位官爺,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家男人吧!”
那雖然才二十多歲看起來卻像是四五十年紀的婦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曲瀾修心中不忍,上前勸道:“你先別急,大夫很快就來了。”
那婦人抽泣着止住了哭聲,又轉身去照顧自己病痛的丈夫和飢餓的兒子,曲瀾修轉頭觀察了一圈棚子裡的人,只見都是些老弱病殘,全都是沒精打采地病怏怏的蜷縮在地上。
曲瀾修皺了皺眉,心中忽然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江南大雨多日,百姓流離失所,家產全無,只能窩在臨時搭建的棚子裡度日,加上沒有吃喝,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半個多月以來,江南連個晴天都沒有見過,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難民生病的可能性,就極大了。
“王爺,大夫來了!”
騎雲去請了大夫,一路趕了回來,此時看見這些難民的現狀,一雙冷眸中也是忍不住染上了些複雜的情緒。轉頭凌厲不已地看了李長治一眼,只見李長治正心虛地低着頭,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