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仔細一看,眼前捂着鼻子不停跳腳的華袍男子正是三哥福恭王。他急忙關切地上前扶住福恭王,抱歉道:“唉喲,三哥,怎麼是你?!我還當是什麼逾越無禮的下人……快坐下我看看,真是不好意思啊!”
福恭王此刻面部受到方纔瑞王揮拳猛力一擊,而鼻子正是受力最重的地方。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是覺得鼻樑骨處一陣巨痛,酸得他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就任憑五弟瑞王常浩將自己扶到一邊坐下。他感覺鼻子裡面似乎有液體流出來,伸手仔細一摸熱乎乎的,而且連自己的鼻樑骨都能移動了。
剛剛撞到到現在還沒有片刻,他的鼻子就已經腫得老高,福恭王心中火大,不免怨恨起來大罵道,“我說你怎麼豬腦啊!不用腦子想想這宮裡面能搭你肩膀的還能有幾個人啊!”
瑞王此刻任憑福恭王怒罵,只是一臉歉然,“三哥,是常浩錯了,常浩任憑你發落!”
福恭王常洵自命天之驕子,皇上從小就寵愛的緊。
可也正是由於聖上的特別眷顧,使得其他兄弟每次見到他不過是戰戰兢兢的巴結——也只有這個比自己小了兩歲的五弟最粘着自己。兩人年齡相仿,雖然所好之物不同卻是無話不說,所以他自幼就和這五弟常浩關係最好,也最喜歡自己這個五弟,時常將他帶在身邊。
瑞王站在福恭王身邊,可眼神卻是焦急萬分,正喋喋不休着要去請御醫來看福恭王的鼻子。
想到這個五弟瑞王常浩幼年喪母,小時候時常受到其他弟弟以及一些太監宮女的欺負,福恭王常洵因爲年紀比這瑞王常浩大了兩歲,就常常自詡爲老大要護着這個弟弟——此刻見他這副焦灼內疚的樣子,心中怒氣也就消了大半。
可自己的鼻子終究是因爲被瑞王常浩這麼突然一擊而歪了,福恭王常浩強忍疼痛不滿地嘟囔着道:“轉過身去,給我滾!”
瑞王雖然不願,可畢竟是自己先打了這個深受父皇寵愛的三哥——如今見自己賠罪也不能讓福恭王息怒,也沒法子,只能勉勉強強得皺着眉頭臉色沉重地轉過身去。
可瑞王纔剛剛轉過身去,就被身後的福恭王猛地一腳踹在屁股上。其實若是瑞王原本靠自己的一點功夫最多是身子晃一下,也不會摔倒。可他知道是自己這個三哥福恭王需要發泄怒氣,於是“啊喲哦——”一聲佯裝被他踢得出去失去平衡而重重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好了!扯平了!”果然不出瑞王所料,福恭王的聲音都變了。他一副頤指氣使理所當然的樣子走到瑞王身邊,伸出手,語氣緩和道,“來,陪我去值班御醫處診治。這次你小子可把我的鼻樑給結結實實地打歪了!”
瑞王俯在地上的臉微微劃過一絲得逞的奸笑,他擡起頭,幾縷碎髮黏在白皙的額上,一臉的憔悴,他既擔憂又真誠地望着福恭王,訝然道,“三哥……你可是原諒常浩了?”
福恭王此刻站在冷風之中,鼻子痛的都麻木了,索性一腳輕輕踢到五弟瑞王身上,沒好氣道:“快起來,找御醫,要是本王鼻子以後歪了,你小子也得給我把自己的鼻樑給打歪了!”
經過御醫接骨,又細心診治一番,瑞王便攙扶着鼻樑上用夾板固定住上了外敷草藥的福恭王上路了。此刻瑞王處處小心關懷,幸而肩輿夠大於是兩人同乘一起。
福恭王此刻鼻樑上只覺得清涼一片,已經沒有剛纔那麼痛了。他喝了一口瑞王遞過來的生肌化瘀的藥酒,入口之後只有說不出的異味和苦澀難忍,他強自嚥了下去恨恨道:“都是他孃的大哥納側妃……不過是個小老婆,還非要我們都一起前來祝賀,真是莫名其妙!”
瑞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癟了嘴揶揄道:“誰叫那小老婆是父王親自賜婚的呢!三皇兄,你也應該也知道我朝威震邊陲的兩大將門——東李西麻——這個太子新納的李素寶可是遼東李家的女子啊!”
“父皇最近也不知怎麼了,就從上次那個小冊子的事情之後,對那個沒用的傢伙越來越照顧了!”福恭王緘默片刻之後,一臉的猙獰地不滿譏諷道,“我看父皇是老糊塗了!纔剛剛脫離了張居正的高壓纔多少年啊,此刻卻又被自詡清高的那批東林黨人給挾制,都快要被那羣所謂的“清流”給牽着鼻子走了!這個皇帝做的……真是窩囊!”
瑞王低頭爲福恭王又倒出一杯藥酒,他的眼睛在睫毛的陰影覆蓋下閃爍着快意無比的精光,口上卻只是淡淡道:“五哥還是小心說話爲妙!此刻朝野上下擁護大哥的各派勢力不勝枚舉,我看三哥還是放棄……然後平平淡淡的做一個邊陲閒王不是更妙?”
“混蛋!你當我是一個如此窩囊沒用的廢物嗎?”福恭王聽到瑞王說了如此喪氣之話,只覺得血氣上涌。
他不顧鼻子因爲太激動而被抽動的生出劇痛,只是欺身上前揪住瑞王的前襟,將他按在邊上,紅着眼睛,不滿地低吼道,“常浩——你給我聽清楚了!父皇當年可是親口答應冊封我爲太子來繼承大統的!而常洛——他雖然是我們的大哥卻只不過是比我早出生四年而已!論才智,論寵愛,論雄心……他這個孱弱無能只會龜縮在自己破爛東宮中與宮女歡淫取樂的廢物怎麼能和我相提並論!只有我纔是朱家皇位的最合適繼承人!!”
“我知道了,三哥!”瑞王斂容沉聲說着,表情篤定。
此刻,承華宮中的印月緊緊縮在被褥之中,她渾身上下都冒着冷汗,身子不斷的顫抖着。
魏朝不發一言,只是沉默着擦完她的額頭,才憐惜地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眉頭,心痛道,“我不會走的……”說罷,他仰天看着色彩豔麗的房樑,卻只覺得眼中景物漸漸模糊起來,不免長嘆出一口氣
“魏朝……魏朝……我要死了!”牀上印月正痛苦地□□着,她眼中的淚水早已如斷線珍珠一般滾落,洇溼了一大片枕頭,可是不甘心啊!所以,不論多疼她的一隻胳膊都是緊緊拽住牀邊那個不停爲自己用熱毛巾擦汗的魏朝。
“月娘……你清醒點!”魏朝低下頭,眼中晶瑩之物迅速滑過臉頰,掉下,隱入被褥之中。他輕輕抱起印月,只是柔聲哄着她:“明天就會好的,你再堅持一下,實在疼就咬我。等明天宮門大開,我就去給你找大夫……”
“沒……沒有用的!”印月疼得連自己的神智幾乎都要潰散了,她吃力地從魏朝懷中掙脫,開始歇斯底里的大叫,“沒有用的!你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魏朝還欲出聲安慰,卻沒料到印月突然面孔猙獰如野獸,猛地一口咬在了他的□□的手臂上。一股劇痛襲來,卻發覺印月正在大口的吸食自己的鮮血。
嗜血?!
不得已,魏朝一掌劈在了她的後頸,印月昏了過去。
印月此刻一臉煞白可脣邊卻掛着幾抹詭異的鮮紅人血,在這昏暗的室內看來說不出的壓抑。魏朝負手立於牀邊——卻是心澄如鏡,此刻印月的症狀根本不是生病,只怕是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看來瑞王的巫術開始顯示效用了……可巫蠱之術……究竟應該如何才能破除呢?!他就這樣坐在印月垂花柱式拔步牀的牀邊的踏板上,不敢離開一步。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被牀上的悉悉邃邃之聲吵醒,他驚得猛然擡頭,卻見牀上印月顏如渥丹,脣紅齒白正穿着衣裳。
印月見到他猛然醒來直勾勾盯着自己,臉上一紅,輕描淡寫地嬌嗔道:“看你一副眼神朦朧,精神渙散的樣子,幹嘛昨天不睡到牀上來?怎麼,現在知道牀踏板不舒服了吧!”
魏朝見牀上印月只不過是過了一夜,如今不施粉黛而臉上容顏卻如朝霞映雪一般,心頭只覺得更加沉重,一個奇怪的念頭冒了出來——人的鮮血能讓印月恢復正常。
“你怎麼不說話啊?”印月見魏朝呆呆看着自己,便撐着身子將一頭靠近魏朝仔細端詳,“莫非是看到如花似玉的我,驚呆了!”她聲調陰陽怪氣的只是在取笑着魏朝,可魏朝卻充耳不聞,他此刻被自己的腦海中的怪念頭深深震撼,暮的起身抱起印月在房中打轉笑道:“我知道了!”
旋轉中,青絲飛舞,衣袂飄飄,說不出的浪漫纏綿。
印月被魏朝熱情的舉動嚇得蒙了,只當是魏朝在懲罰自己取笑他,哀聲討饒道:“快放我下了吧!親愛的,我頭暈了!”
“你說什麼?”魏朝猛地站住,卻將印月橫着抱在懷中,臉色怪異地問道。
“我是說叫你快點我下來啊!”
“不對,是後面那句!”
“什麼啊?我頭昏了……”
“不是那句,是前面的那句!”
“……放我下來。”
“……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