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摟緊她:“就算是傻了,也賴上你了,一賴就是一輩子,好不好?”
她先是睜着大眼睛看着他,眼睛裡似乎有一汪靈動的清泉,緩緩閉上了眼,等着他溫柔的吻。
耳邊似乎傳來四海昇平後他與自己在高高樓臺上擊節唱起的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爲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這首曹操的《短歌行》,實在是以酒明心、以歌言志的最佳典範。
他貪戀地吻着她,隱隱約約地聽到她在耳邊念起了一首詩。
“鈞郎,此番遼東大捷,是你即位後第一次大規模的勝仗,遼東一旦平定,一定是四海歡慶,威震四方,我把這首唐玄宗李隆基的《旋師喜捷》背給你聽,希望你能喜歡。”
邊服胡塵起,長安漢將飛。
龍蛇開陣法,貔虎振軍威。
詐虜腦塗地,征夫血染衣。
今朝書奏入,明日凱歌歸。
……
就在皇帝與晴天纏綿反側的時候,遼東的寧遠城下,雅爾哈齊的大軍已經開始了圍城。
五萬鐵騎一出,將整個寧遠城圍得水泄不通.
不過雅爾哈齊似乎並不着急進攻,他知道鐵將軍李成樑的厲害,現在自己唯一有勝算的,就是自己的兵馬至少是李成樑的十倍,李成樑現在手裡可用的有生力量,能有五千就不錯。
他還真是高估了李成樑,其實加上玄武星夜馳援的五百龍驤軍,寧遠城裡老少將卒全算上,也不過三千人馬。
其實可以依賴的核心戰鬥力量只有一千人,也就是寧遠總兵董千里手裡的驃騎軍,目前正擔負各個城防要害地區的防務。
當然,這其中戰鬥力最強,能夠以一當十甚至以一敵二十的,還是玄武的龍驤軍。
李成樑也迅速作了調整,任命玄武爲遼東副帥,協助自己統領全城防務,將董千里調撥玄武指揮。
玄武和董千里是老相識了,在內衛時就熟悉,是很要好的老朋友。
事關緊急,迫在眉睫,老哥倆一合計,將龍驤軍的校官及骨幹充實到各個城防要害中擔任主導力量,剩下一支大概三百人左右的精幹隊伍作爲機動力量,由玄武和董千里親自指揮。
雅爾哈齊當然知道玄武的厲害,所以他並不輕易露頭,將寧遠外城團團圍住後,四面立起了又高又大的盾牌,防止玄武突施冷箭。
這一點,玄武也覺察到了,這個雅爾哈齊比他的父親和哥哥們都要狡猾,幾次都想用冷箭對他一箭封喉,可是連機會都沒有,偶爾從盾牌的間隙看過去,能看到幾個當頭的校官,但是如果擊殺他們,會徹底打草驚蛇,本來就龜縮不出的雅爾哈齊,更不會出頭露面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現在兩邊倒是相安無事
,可是大軍一圍城,城裡士兵和百姓都是要消耗糧食的,時間一長,儲糧用完,再加上食鹽、藥品短缺,必生內亂,到時候寧遠城就岌岌可危了。
不知道爲什麼,一直在周邊城池召集兵將的兵部尚書譚綸,也一直沒有消息,讓城內衆人望穿了眼,也不見解圍的援兵到來,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要命的是,譚綸並不熟悉內衛所養信鴿的聯絡方法,所以和他聯繫不上,只能這麼眼巴巴地空等。
在第六天的時候,城內已經開始發生小規模的騷亂,李成樑、王崇古、龔正陸和玄武都沒什麼好的辦法,只能搖搖頭,把部分軍糧緊縮出來,分給部分家中已經斷糧的百姓。
再這麼下去,即便魯班的後人“魯怪人”再能幹,搶修好的城牆也只能抵禦住強敵的一時進攻,再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因爲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而且一旦被突破,就會是毀滅性的顛覆。
影子軍師龔正陸也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愁,他知道,軍中餘糧僅存不超過兩日,部分士兵已經在殺戰馬了,要知道戰馬乃是士兵最好的朋友,不到萬不利己,士兵是不會捨得殺戰馬的。
再這麼下去,士氣將受到嚴重的影響。就算玄武的龍驤軍再能打,也不能讓一羣餓着肚子的虎狼之兵上陣殺敵吧。
一棲兩雄,在此對峙,已是勢不兩立。短兵相接尚未打響,卻已是你死我活之爭。
寧遠城,如同一隻久困的野獸,在日落後的黑夜裡發出近似絕望的哀嚎。
擊殺了五位女真首腦的玄武,感嘆空有一身武藝,卻只能在這樣的夜裡束手無策,當下坐立不安,走着走着就來到了東門城樓。
剛登上城樓,就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一看正是龔正陸,不由得苦笑一聲,算是打了招呼:“軍師,你也來了,沒休息會兒?”
龔正陸嘆了口氣:“休息?哪睡得着啊?我想你和大將軍一樣,都幾天幾夜沒閤眼了吧。”
玄武看了看他發紅的眼睛,又是苦笑:“軍師,咱們彼此彼此,呵呵。”
龔正陸正想問他想出什麼好對策沒有,卻見他突然象發現了什麼似的,伸手作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軍師,先別說話!”
龔正陸還以爲他發現了敵人準備夜襲,急忙緊張地縮下身子,悄悄向外看去,可是卻沒發現對面敵軍有什麼動靜,正在驚詫之時,卻發現玄武口中發出了一陣“咕咕咕”的叫聲,象是在與什麼人進行着交流。
他想起來了,玄武在召喚藍鳳凰信鴿時,用的就是這樣的聲音。
正在猜測之時,果然隱約看見從敵營的上空方向飛來了一隻信鴿,一邊振翅飛一邊發出了“咕咕咕”的呼叫聲。
眼看信鴿離城樓越來越近,卻突然發現了一件令人驚懼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敵營中藏有什麼高人,還是他們的哨兵正好發現了這隻鴿子,想把它射下來烤着吃,就見一枝利箭猛然射向了它。
雖然沒射中,但還是把藍鳳凰嚇了一跳,不停地拍打着翅膀,速度一下放慢了很多。
“大膽鼠輩!安敢如此?”玄武暗罵了一聲,摘下身後的硬弓,“噔噔”就是兩箭,把敵人後來又射出的兩箭全部擊落了。
他露出的這一手,一下子就把對面的敵軍震懾住了,一下子沉默下來。
不過,非常瞭解女真人性格的龔正陸這時猛
地拉了一下玄武的衣服:“快!他們這是在醞釀更瘋狂的進攻,再一發箭,就會是亂箭齊發了!”
玄武冷笑一聲:“他們敢!”
話未說完,擡手就是一箭,正好沿着剛纔那幾箭射向藍鳳凰的方向。
只聽見“啊!”的一聲,這隻箭從盾牌中的縫隙穿了過去,正中剛纔對信鴿突施冷箭的女真箭手。
龔正陸瞪大了眼睛看着玄武,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
玄武卻只是衝他眨了眨眼,然後又彎起了硬弓。
只是這一次,他彎弓的方向,竟然一下擡高了很多,很像是衝着空中發箭。
龔正陸先是不理解,後來明白了,他這是要斜向空中發箭,作一個拋線射擊,從盾牌的上方吊射進去。
這樣也行?這得需要太高的精準度了吧。
瞪大了眼睛的他一動不動地盯着前方看,生怕錯過了這一幕。
又聽見“啊……啊……”兩聲,玄武的這兩箭吊射又命中了兩個箭手。
“好……”龔正陸剛喊出半聲來,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樣的用箭方式,聞所未聞,今日得見真是一飽眼福,估計女真那邊的彪悍箭手一下就被震懾住了。
果然不出龔正陸所料,玄武射出的這三箭,無一例外的命中剛纔射箭的三名女真士兵,特別是最後這兩箭吊射,如同是從天上射下來的奪命箭一樣,完全震撼住了準備突施亂箭的衆多箭手,極大地影響了他們發箭的信心,讓他們面面相覷,當下手就是一緩。
就是這一緩,讓藍鳳凰得到了難得的喘息機會。
要說這藍鳳凰也確實不容易,千辛萬苦地飛到這兒,正準備降落,卻碰巧被幾個想吃些野食的女真射手給發現了。
當然這些女真射手也是不易,大軍圍困寧遠城,雖然是女真佔據上風,將大明軍民圍在了城裡,但城外的他們也在忍受着快要斷糧的煎熬。
五萬鐵流的吃喝穿用,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特別是玄武在從裂地絕谷趕來時,奪馬全殲了額勒那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運送馬隊,而且將其所有糧草焚燒殆盡,讓女真人的後勤運輸慘遭毀滅性的打擊。
其實到了現在,圍困寧遠的女真人,也只剩下不到五天口糧了,要不是雅爾哈齊下了極其嚴格的封口令,嚴禁向外透露一絲消息,女真鐵騎的士氣也快要潰散了。
剛纔試圖射殺藍鳳凰的這幾個箭手,說是碰巧,其實也是有心,他們已經幾日不嘗肉味,遠近的鳥獸都被他們這幾個箭法高超的人領頭帶着大家射殺後吃了,在這樣的夜裡聽到空中傳來“咕咕咕”的鴿子叫聲,饞得這些惡狼們立刻豎起了耳朵,猛瞪了眼睛,擦亮了利爪。
他們只是沒想到,利爪剛出,非但沒有獵着禮物,反而送了自己的性命。
這三個箭法最好的領頭射手一下子被敵人瞬間秒殺,如同惡狼被斬去了爪牙,雖然惡性仍在,卻不得不消停下來。
玄武冷笑一聲,輕輕伸出手,讓藍鳳凰翩然落下,從它腿上摘下一個竹筒,掏出一個小紙條,藉着旁邊的火把光亮,和龔正陸一起打開來看。
“天啊!怎麼會這樣!”二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無比震憾的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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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