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獄卒長因着之前違抗菩淚的命令被她狠踹了一腳,本就受了不輕的內傷,墨曦的突然出現,無疑讓他驚痛交加(這裡的痛,絕對只指傷痛)。如今讓他這麼一狠瞪,頓時毛髮倒豎,心中那根弦中終於繃不住,啪啦地斷了。於是乎,八面玲瓏貪生怕死的獄卒長在皇上犀利的冷芒之下,還沒能回答皇上的話,就慘烈地……暈倒了。
墨曦恨其不爭,剛要大步走上去補其一腳以泄心中之恨,手掌卻忽然被一雙柔荑握住了。
他回頭,女子跪在他的面前,沒有了昔日的冷傲和不羈,淚水尚未乾涸的靈眸裡,盈盈的全是不加掩飾的懇求和無措。
她緊緊地抓着他的手,仿若他是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求你……求你救救他!求你救他……”
脣角染血,星眸含水,清絕淡雅的臉蒼白似透明,此刻楚楚可憐的她,像是迷途之中失去了方向的懵懂孩童,茫然,失措,亦惶恐不安。
這樣的她,他不曾見過的這樣的她,之所以會變得如此可憐和卑微,僅僅是因爲一個男人,一個不是他的男人!
只覺得心驀然一窒,他眸中氤氳開冷情的嘲諷,“朕爲何要救他?”
“我……”她又驚又急,黑眸轉動之間不斷地羅織理由,“我答應你了,你方纔提出來的,我答應你!你要我做什麼,我全答應你,只要你能救他,我什麼都答應你!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她倉皇地拉扯着他的手掌,甚至低下身去磕頭。他眸光一凜,胸臆怒火狂燃,卻也知道,現如今就算再怎麼嫉妒也沒有用了。她這個親哥哥在她心裡的位置,已經比她的尊嚴,甚至比她的性命還要來得重!他所能做的,就是利用這份“重”,編織出一張牢牢的巨網,將她密密麻麻地捆綁住……一輩子!就算她恨,就算她怨,他也堅決不放手!
沒有遇上也罷了,沒有愛上也算了,可既然遇上了愛上了,那他所能做的,便是不擇手段將她留在身邊。
嘴角扯出一抹
妖異的笑,墨曦慢慢低下身去,手指托起她削瘦了不少的下巴,“你真的,答應了?”
“是,我答應了!”
“就算是,爲朕侍寢?”
菩淚回頭,看了看那仍在嘔血不止的男子,緊咬下脣,艱難地頷首,“……就算是爲你侍寢。”
“真乖。”他笑得妖豔魅惑,雙臂環住她的後背,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菩淚機械般地倚在他的胸前,像沒有生命的木娃娃,無歡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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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水煙氤氳,凝脂馨香。紅色帷幔拂垂墜,瑰紅花瓣浮水面。侍兒四處靜立無聲,只聽見叮咚水聲,漸漸暈開一段旖旎的妙曲。
菩淚坐在大大的浴池裡,背倚着冰涼的玉石,雙臂被微微擡起,兩名宮女悄然無聲地爲她擦身洗浴。
雙眸怔忡,她凝着室內嫋嫋蒸騰的白煙失了神。
前幾日墨曦命令一下,幾個身強體壯的侍衛便小心翼翼將牢中的祁靳擡走,趕去太醫院救治了。而她,則被帶回承天殿,讓一個匆忙趕來的御醫治傷。當晚,被強制留在龍榻上的她整個人爲他擁着睡,他並沒有碰她,因爲知道她的傷勢未好。
可就算他小心翼翼不敢觸痛她的傷口,她因心中擔憂着祁靳的傷勢,還是失眠了。她知道,躺於她身側的墨曦,也是一夜無眠。至於原因是什麼,她無從得知,亦不想知道。
翌日,因監天司夜觀天象,近日星象有異,恐天下有變。皇上心存仁慈,關懷天下百姓的命運,故下令最近一個月之內,不得殺戮。
因此,自然而然地,祁靳行刑的時間亦往後推遲了一個月。上官將軍心中生怒,屢屢上奏摺要求皇上嚴懲兇犯。皇上體恤將軍之心,夜半上門安慰,且提及愛妃之死時亦情難自禁地潸然淚下,上官將軍也是老淚縱橫,哭訴自己識人不清,這纔給女兒招了橫禍,兩個男人相對而泣
一夜。將軍心存感激,自此也就沒了二話。
“娘娘,您可以起來了。”甜甜糯糯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菩淚恍然回神,自溫熱的浴池裡面起身,任由着小宮女們動作嫺熟地幫忙擦拭乾淨自己的身子,再用一條硃紅色的寬大羅緞團團包纏。
“娘娘,皇上仍在處理政事,讓奴才先帶娘娘去皇上的寢宮。”李公公在旁俯首恭聲道。
菩淚目光如止水,沒有說話。一切都已成定數了,不是嗎?
夜幽靜,涼如水。
室內燭光幽暗,鼎爐內的香菸嫋嫋縹緲,菩淚靜躺在明黃色的錦麗龍榻之上,心,感到從未過的冷。那是發自骨子裡的一種冷,徐徐入血,冷得她戰慄不止。
“奴才叩見皇上……”外面,有些隱晦不清晰的恭聲飄飛入室。
終於來了……脣角蔓延開來一抹苦澀的笑,菩淚緩緩地闔上雙眸。
久久沒有聽見動靜,久到菩淚以爲自己的耳力已有衰弱之勢時,她終於聽見沉穩而有節奏的熟悉腳步聲,一步一步朝她走了過來。
來人站定在榻前,在看到她之後,呼吸明顯粗濁起來。可,他並沒有急着要她,而是靜默而立,一雙曜石般的黑眸緊緊地鎖着她,帶着灼熱而濃烈,熱烈的慾望幾欲將她穿透。
垂放在腰側的雙掌不禁握緊,手心所滲出的細汗,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此刻的緊張和害怕。就算再冷傲,再視禮教於無物,可終究……她還是一個女孩,未經人事的女孩。
可今晚,她的貞潔,就要爲她的仇人……
忽然,感覺到那濃濁的氣息漸漸向自己靠近,一雙熾熱的大掌忽攬上她的纖腰,下一刻,她跌入了一個如滾燙濃漿般的懷抱之中。
那一瞬,她幾乎產生了想要用力將他推開,然後逃得遠遠的衝動!
可是,她一逃開,靳哥哥就……一想到祁靳,心就禁不住撕扯的痛。這幾日,她一直在強制着沒有跑去看他,可心中的擔憂,卻日益俱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