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聲怒喝,恍若晴天雷霆,將一地的人都嚇得抖如篩糠,只除了眼前這個女子。她同樣的一臉冰寒,緊咬着脣瓣,似恨不得將他曾無比沉溺眷戀的絳脣撕咬破爛方休。聽聞了他的怒喝之後卻仍然無動於衷,只冷冷地將臉移向一側。
一股蓬勃的怒火狂熾胸臆,墨曦緊握住的雙拳骨骼在脆脆悶響,強壓住衝上去將她扼死的衝動,他咬牙:“朕再問一遍,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到底是不是鬱夢竹?”
所有人在往日雖猜不透這位幽深莫測的帝王的心思,可此刻,她們都莫名地了悟,一臉陰鷙的他已然瀕臨暴怒的邊緣。只怕,宸妃再繼續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的話,這位如妖如魅的帝尊,就要大開殺戒了!
然而就在這時,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情發生了,就連墨曦也不敢置信——
“宸妃——”宣玟依看到前面的女子忽然動了動,垂放於腰側的手伸向腰際,頓時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嘶喊了一聲想以此阻止她的瘋狂。
可,終究是難以力挽她的玉石俱焚——
就只見,前一刻還冷冷撇開眼的宸妃,驟然抽出纏於腰際的軟劍,隨着寒光一閃,她整個人騰躍而起,劍尖直指向面前的墨曦,劍勢兇狠,直取要害。
她居然……要殺他?而且還是這般毫不猶豫指向他的致命點!!
只覺得心底深處驀然破開一個大洞,狂烈徹骨的寒風爭相涌入,冷,很冷!腐心蝕骨的冷!這情,終究是不該付出,不該!!
墨曦凝着前面直逼而來的女子,目光幽暗沉痛。就在菩淚的劍尖即將刺入他胸口之際,他陡然偏身,輕易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劍。
第一劍撲了一個空,她也便失去了最佳的攻擊機會。待她反手單劍劈去,手臂忽感到一陣麻痹,手中的軟劍被他用內力震落於地。下一刻,就覺得咽喉被一隻冰冷的大掌扼住,帶着狂猛的衝力,迅捷地將她逼至後面的桌子上。她後背被壓着往後一倒,桌子上的茶壺茶杯被全數掃落於地上,整個人的上半身摔躺在桌面上,而玉頸,仍是被一隻大掌狠狠箍着。
“你想殺我,你居然膽敢存了這個心,你居然想要殺我!!怎麼敢,你怎麼敢——”咆哮如雷,頭頂的男子目眥欲裂,雙目赤紅,
脖粗如鬥,過度的震怒令他的俊顏嚴重扭曲。掌下的力道不斷地加大,想直接掐死她,可卻又下意識地剋制……手掌間流動的內力頓時紊亂如麻,直逼得虎口滲血。此刻,他的手在顫抖,心亦在顫抖。
什麼叫形神俱滅?什麼叫錐心刺骨?這便是!他空付一腔的熱情,換來的,卻是她的徹頭徹尾的欺騙和……仇恨!沒錯,此刻瞪着他的冷眸,佈滿了冰冷的仇恨!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凌厲,容不得他躲避,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她恨他,她恨他……
這個意識讓他憤怒,讓他驚惶,更讓他不寒而慄,緊箍着她細脖的手掌不知不覺滲出了大量的冷汗。
“皇上——”宣玟依忽然爬就過來,跪在墨曦的身側,伸手拉扯着他的衣角,“皇上!皇上!宸妃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時驚慌無措,這才亂了手腳!皇上,求求您,饒過她吧,皇上……”
“你滾開——”墨曦一腳擡起,毫不留情地踢在宣玟依的肩胛之間,將她整個人震飛出去。
“皇上……”宣玟依摔倒在地上,嘔出一口殷紅的血,卻仍掙扎着想爬起來,強忍着體內紊亂的氣息,弱聲懇求,“求皇上,放過宸妃……”
跪在一旁的奴才們驚顫不已,噤若寒蟬,看着斜躺在地上一臉痛苦的宣玟依,幾次欲起身攙扶都被帝怒的餘威震懾住了。
跪在她身後的鬱夢竹早已泣不成聲,莫大的恐懼讓她只能無措地哭泣,卻也不敢哭出聲來,只淺淺地抽泣。
“麗妃娘娘,還是莫多管閒事的好,你也是聰明人,此刻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舉!”蘭淑妃冷然一笑,眸中帶嘲。
“你恨我?你恨我,對不對?”墨曦緊緊摁着菩淚的脖子,因爲過度缺氧,她的臉部涌着一股不尋常的潮紅,額頭早已滲出了許多的汗珠。
咽喉被扼住,她說不出話來,但那雙幽冷徹骨的眸卻是那般清晰地寫着仇恨,是那種噬骨的仇恨!
一種極致的惶恐迅速漫至四肢百骸,墨曦扼住她脖子的手掌顫抖不止。不!他不需要知道的!她恨不恨他,她爲何恨他都不重要了,如今她只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死!所以,這個答案,一點也不重要,他不需要知道!
墨曦驀然甩手,將菩淚整個人從桌面上
甩了出去,她一個趔趄重重摔於地上,背部傳來的刺痛感讓她以爲自己的五臟都被移了位。
“來人——”墨曦冷幽幽地看着她,赤紅的眼睛恍若嗜血的野獸,絕情,殘戾,“把宸妃拉下去!打入死牢,明日午時處斬!!”
“皇上——”宣玟依驚呼。
“誰若敢求情,其罪同誅!”
被一羣侍衛強押下去,菩淚自始至終沒有喊出一聲求饒,只脣角緩緩地上揚,那是一種決絕的笑,冷情,訣別,甚至是釋然。
靳哥哥,淚兒不能將你從苦難之中救出,但能與你死於同一日,淚兒亦無憾矣。
“清——”迎面而來的鬱青竹看到被衆人押着的菩淚,臉色陡然大變,心中浮生起一股不詳的預感。皇上百里加急召他進宮,難道是因爲……“你、你……出什麼事了?”
菩淚淡淡地勾起脣角,“堡主,清染辜負了您的期望,還爲此連累了您,對不住了。此後,我自身難保,您也……自求多福吧!”
“清染……”鬱青竹臉色煞白,待回頭看到那跪在地上啜泣不止的鬱夢竹之時,頓時面如土色,“夢兒——你、你怎會在此?你不是逃婚了嗎?你怎麼會出現在皇宮裡?”
“哥哥——”看到訣別已久的親人,更想着此次有可能會是生死離別,鬱夢竹再也無法控制地向他直奔而來,抱住他放聲大哭了起來,“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哥哥,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你求求皇上,讓他放過我們好不好?哥哥,我真的不想死啊……”
“你——”鬱青竹握住鬱夢竹的肩部,將她推開來,臉色蒼白地迎向那慢步踱出來的男人,低身跪在了地上,“罪臣,叩見皇上!”
“罪臣……”墨曦冷哼一聲,“你何罪之有?”
“臣……不該欺瞞聖上,李代桃僵,明知有錯仍有心爲之,委實罪該萬死!”
“既然該死,那你便去死吧!”
“皇上——”鬱家兄妹二人齊齊變色。
“傳朕的命令下去,鬱青竹以下犯上,僞善欺君,罪該萬死!但,朕念其父爲祈國付出匪淺,故從輕處置。從此,削其位,抄其家,逐出祈國境內,永世不得踏入祈國一步,違者,格殺勿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