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都尉，你先退下吧。”墨曦突然開口，聲音帶着微啞，他說這話時並沒有看祁靳，雙眸依舊緊鎖着前面跪在地上的女子。
祁靳沒有說什麼就離開了，菩淚強壓住擡眸看他的衝動，但心中依舊感到微微的疼，空蕩蕩的悵然若失。他們之間，本就不該有別人的介入，更不該因爲無關緊要的他人而有任何一個退出。可如今因爲她，她的靳哥哥，她最愛的靳哥哥竟就這樣在她的眼前無聲地離開，將空間留給了她和另一個男人！
“宸妃如今真是越來越落得清閒了，竟有這種閒情逸致，半夜在宮裡頭到處漫步！”墨曦邁步，緩緩朝她走來，映在橘黃色燈光下的俊顏魅惑依舊，眸中毫不掩飾地顯露出譏誚之意。
菩淚抿抿脣，低垂着眉，沒有應答。
“你還要跪至何時？”墨曦的臉色並不好，聲音之中也是壓着火氣的。
“皇上可是在與臣妾說話？”
“鬱夢竹，朕不想再與你爭吵，你最好不要再來挑戰朕的極限！”聲音之中夾着濃濃的警告，“還不快些起來！”
“臣妾謝皇上聖恩。”菩淚從容地站起來，並不貿然擡眸去迎上那冷意翩躚的眸光。某些自覺，她還是有的。
“皇上……”未待菩淚開口，跪在地上的楚婕妤忽然朝墨曦爬過去，抓住了他的衣角，顫聲求饒：“皇上……皇上饒命……臣妾只是痛失孩子，心中悲痛不已，一時被仇恨矇蔽了雙眼，這才……皇上，求皇上看在臣妾曾經爲皇上懷過孩子的份上，饒了臣妾這一回——”
墨曦眼中閃過一絲厭煩，顧不得在腳下淚眼婆娑的女子身子柔弱嬌瘦，驟然擡起右腳，將楚婕妤一腳踢開。
菩淚
睨着趴在地上連爬起來的氣力都喪失了的女子，不禁蹙了蹙眉。她曾經捱過他兩腳，其中的厲害，她比誰都清楚。即便是像她這種練過武的，都有些承受不住，何況是楚婕妤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呢？
墨曦看都不看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子一眼，徑直走到菩淚面前，突然解開身上披着的厚披風，手一揚披在了她的身上，並順手將她攬在自己的身側，大掌放在她的纖腰之上。
菩淚怔了怔，擡頭看了看他邪魅妖冶的側臉，明明蒙着冰霜，卻莫名地讓她感覺不到冷意。
“在你膽敢做出刺殺宸妃的決定之後，你就該想到自己會是什麼下場。”墨曦轉過身去，冷睨着趴在地上的楚婕妤，陰森的聲音恍若奪命的鬼魅，“來人！”
站在一旁的兩個帶刀侍衛聞言，迅速奔上前，抱握雙拳，“皇上！”
“將楚婕妤帶下去，賜一條白綾，讓她好生上路吧。”
他話剛落音，就只見地上的楚婕妤面色煞白，完全呆在了那裡。她怔怔地由着侍衛將自己押起，目光恍惚，半天沒能再喊出一個求饒的字來。
“皇上……”
墨曦轉回過臉，低眼看向那隻緊緊握住自己手臂的纖手，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碰觸他。如玉的纖指將他明黃色的龍袍壓出五個凹印，似乎有一種東西循着這些凹印竄入他的心底，掀起一片漣漪。
“皇上，不要殺她，求您饒過她……”菩淚抓住他的手，緊緊盯着他，清亮的眸中清晰地映着懇求。
這個可憐的女人已經被他奪走腹中的孩兒了不是嗎？爲何現如今，連一條性命都難以保全？
她不是什麼大善之人，更不是以德報怨，而是
……這個女子眸中的絕望和撕痛觸動了她，就像四年前親眼看着父皇母后和時舫死在自己面前時，那種無助和悲痛，能夠將一顆完整的心徹底撕碎。
看着她雙眸蒙起一層淡淡的憂鬱，似乎漸漸陷入一片恍惚迷離的幻境之中，有些夢幻，感覺讓人抓不住。墨曦心中莫名感到一陣惶然，沒來得及思慮到這種驚惶的來由，他便倏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待感覺到自棉衣下傳來的徐徐溫度，一顆驟然被高懸起的心這才安然落下，放在她雙臂上的手掌緩緩上移，輕柔地捧着她的臉，手下的冰冷觸覺讓他的心不禁顫了顫。
菩淚恍然回神，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解他的舉止。
“你替她求情？”他捧着她的臉，深深凝着她，眸中有難名的情緒。
“臣妾……懇請皇上不要殺了她。”
“可是，她要殺你。”墨曦放在她臉上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她的臉，嘴角邪肆地微揚開來，眸中閃爍着的……是柔光？
菩淚微微掙開他的手，低垂下臉，不再去迎視他那種令她莫名心慌的目光，“她不會再有這個機會，臣妾不會讓她再有這個機會。所以……求皇上放過她這一回。”
“好，朕聽你的。”墨曦勾脣笑了笑，右手滑下去握住她的左手，大掌將她柔弱的纖手包攏於其中，面色無常，眼睛望向前方，“來人，把楚婕妤打入天牢，等候朕的處置！”
被押走的楚婕妤臨走前回頭看了她一眼，菩淚看得懂，裡面包藏着絲毫不減的哀怨和仇恨。淡淡勾脣，她救她，從不是爲了化解她的仇恨，更不是想着她能知恩圖報，從此對她感恩戴德。
只是，做了想做的事情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