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繡房沒有去成,反倒撿回了一個與劉醒長的一模一樣的男子,此刻,姚莫婉和汀月皆不安的看向牀榻,神情焦慮中透着急切。直至李準轉身,姚莫婉登時上前一步。
“這個人怎麼樣了?”姚莫婉急聲質問。
“娘娘放心,此人已無性命之憂,不過依微臣之見,這名太監至少在外面凍了十個時辰以上,好在發現的及時,不然微臣便是回天乏術了。”李準據實稟報。
“聽着,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他救活!”姚莫婉柳眉緊蹙,厲聲吩咐。
“微臣遵命!微臣這便回去熬藥。”李準恭敬施禮後,轉身退了下去,其實李準很能理解姚莫婉此刻的心情,畢竟榻上那個太監與彼時的劉醒劉公公長的也忒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且待李準離開,夜君清急匆入了關雎宮。
“莫婉,朕聽你傳喚御醫,是哪裡不舒服麼?”夜君清進了內室便衝到姚莫婉面前,滿目憂色。
“皇上你看!”姚莫婉面露狂喜之色,轉爾拉着夜君清到了榻前。
“劉……劉醒?”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太監,夜君清愕然不已。
“莫婉試過,他沒有易容,這張臉是真的!皇上,你說他會不會是劉醒轉世?”姚莫婉美眸華彩紛呈,眼底盈盈有淚光閃爍。
“如果是轉世的話……劉醒現在該有兩歲了吧?”在看到榻上之人的第一眼開始,夜君清心裡便莫名生出一抹警覺之意,他相信這世上會有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夜鴻弈和嬰鸝便是最好的例子,所以除非是雙生子,否則兩個人不可能長的那麼像。
“那或者是借屍還魂吧,又或者是死而復生……不管怎樣,劉醒能回來找本宮,本宮欣慰!”眼淚悄然而落,姚莫婉低泣開口。
“看你,這是好事啊,哭什麼呢!”夜君清心存質疑,可看到姚莫婉如此激動,便不好提出來,只伸手抹掉姚莫婉眼角的淚水。
榻上,夜鴻弈的睫毛忍不住顫抖,心底的恨如千萬條毒蛇正啃噬着他的五臟六腑,眼見着夜君清和姚莫婉在自己面前挽手相擁,他卻只能躺在這裡,甚至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他恨,所以他要忍!
因爲這張與劉醒一模一樣的臉,夜鴻弈自醒來後理所當然留在了關雎宮,且得姚莫婉特別照顧。
“這是娘娘的茶。”此刻,夜鴻弈正端着剛自御膳房沏好的茶走到汀月身邊。
“小星子,爲什麼你不自己端過來?”正位上,姚莫婉對夜鴻弈此舉大惑不解。
“回娘娘,小星子此前負責的是清理御廁……身上臭,所以……不敢近娘娘身。”夜鴻弈眼瞼微垂,眸色暗淡,卑微的神情恰當好處。在經歷背叛,換臉,殘身和乞討之後,如今的夜鴻弈已然不是往昔那個傲然自負的帝王,而是一個可以把自己的仇恨隱藏的極好,好到連他自己都看不出來的地步,亦如彼時的姚莫婉!
“端過來。”姚莫婉心疼的看着眼前卑微如塵的夜鴻弈,淡聲開口。夜鴻弈聞聲猶豫片刻,終是一步步走了過去。
“娘娘請用茶。”當嗅到姚莫婉身上獨有的馨香的時候,夜鴻弈心如刀剜,不管你是姚莫婉還是姚莫心,朕都會讓你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
“茶泡的不錯,以前學過?”姚莫婉端起茶杯,毫不忌諱的呷了一口。姚莫婉雖然激動,但也不會因爲激動而失了冷靜和睿智,實則在夜鴻弈昏迷期間,姚莫婉特別命殷雪將這個與劉醒長的一模一樣的太監調查個底朝天。
依殷雪之言,這個名叫小星子的太監是三天前入宮的,家世並無可疑,而且那日涼亭暈倒並非刻意,正如李準所言,如果不是姚莫婉及時看到,他十有八九便凍死了。
“回娘娘,奴才家裡窮,講究不起這玩意,但奴才現在伺候的是……皇后娘娘,自然不能有半點馬虎,這是奴才現學的。”“皇后娘娘”這四個字夜鴻弈很艱難才能說出口,彼時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曾是他的女人,他的皇后!可如今人是情非,這讓他情何以堪。
“你有心了,御醫說你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下去休息吧,本宮已經吩咐御醫院送了些補品到你的房間。”姚莫婉飲着茶,淡聲開口,眼底一片溫色。
“奴才告退。”夜鴻弈話不多,他不想讓姚莫婉覺得自己過於圓滑繼而失去信任。待夜鴻弈離開,汀月緩步上前。
“如今有小星子在身邊,汀月總覺得劉醒又回來了。”幾日相處,汀月對夜鴻弈頗生好感。
“若他真是劉醒就好了。”姚莫婉抿脣苦笑,將杯裡的茶全數飲進了肚子裡。
自那日大獻殷勤遭姚莫婉鄙視之後,夜君清又先後用了裝乖扮萌等各種方法想要博得姚莫婉紅顏一笑,結果皆被姚莫婉以沒吃藥爲由攆了出來。
後來夜君清特別找流沙深談了一番,命其在汀月口中套出點兒什麼,而且有了結果。
“什麼叫原生態?”夜君清挑眉看向流沙,對這三個字很不理解。
“可能就是……原始的意思吧?主人會不會喜歡野人啊?”流沙這樣理解。
“野人?那朕無能爲力了……”夜君清搖頭之際,小路子上前獻計。
於是酉時,當夜君清身披一身野獸皮,披肩散發出現在關雎宮時,姚莫婉幾乎沒有猶豫的喚出殷雪打鬼!殷雪出手之狠,夜君清幾乎沒有招架之力,直至最後,夜君清將長髮撩起,殷雪頓有五雷轟頂之感。
“主人……他……他是皇上!”殷雪一語,姚莫婉這才定盯看去,在看清亂髮下面那張臉之後,姚莫婉與汀月互扶肩膀,纔不致滑倒。
“皇上剛被雷劈過麼?”姚莫婉穩了心神上前,走進夜君清時,依稀能聞道一股泥土的味道。
“莫婉,你不喜歡啊!”夜君清委屈看着姚莫婉,撅起薄脣。這造型可花了他不少時間。
“皇上可千萬別這麼問,若是讓大臣們知道皇上這副打扮是爲了討好莫婉,那明日早朝大臣們可有的說了。汀月,快給皇上取來衣裳!”這段時間以來,夜君清所做的一切姚莫婉都看在眼裡,她自然知道夜君清的心意,所以即便她嘴上不鬆口,心裡卻是感激夜君清會對她這般用心。不過此刻,姚莫婉覺得再不說點兒什麼,這孩子怕是要毀了。
此刻,殷雪已默然退了下去,正廳內,只有角落裡的夜鴻弈冷眼旁觀這一切,心火在燒。
“他們敢說!朕討好自己的皇后有什麼錯了!”夜君清悻悻道,繼而隨着姚莫婉的步子走到桌邊。
“你是皇上,他們自然不敢說你錯。”姚莫婉倒了杯茶推到夜君清身邊,語笑嫣然。
“他們都知道朕這半壁江山是你打下來的,他們不敢說你,半點微詞都沒有!”朝堂之上,夜君清將姚莫婉擡到了至高點,每每提及內訌之事都會把姚莫婉的豐功偉績從頭到尾說一遍,直說到每個朝臣都倒背如流。
所謂謊言千遍成真理,何況夜君清所說的皆是事實,於是在這種潛移默化中,朝臣們對姚莫婉的敬仰已如長江之水綿延不斷。
“皇上就不怕莫婉功高震主麼?”姚莫婉端着茶杯的手稍有停頓,心底蕩起一抹憂傷。
“震主怎麼了?如果你願意,朕把皇位讓給你都成!不過有一點……皇后的位置你得留給朕!還有啊,不可納妃,好不好?”夜君清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姚莫婉,姚莫婉忽然發現,原來俊逸如仙的夜君清也會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當初夜鴻弈若有你一半的胸懷,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姚莫婉悵然感嘆,脣邊一抹苦澀。
心,似在烈火中焚燒,姚莫婉!誠然朕沒有允諾你皇位,可爲了你,朕連江山都不要了,結果卻換來了什麼!
“莫婉,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都該向前看,那個……你真不喜歡朕這一身打扮啊!”夜君清無意讓姚莫婉提及傷心事,轉移話題道。
“關於這點,莫婉的欣賞水平還真沒達到皇上那樣的高度。”姚莫婉暗自斂了心底的寂寥,揚眉笑道。
“可你分明告訴汀月,你喜歡原生態的啊!”夜君清不以爲然。
“原生態?好新鮮的詞呢,什麼意思?”姚莫婉清眸如水,臉上的笑,那樣無害。
“這……這三個字不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麼?”夜君清覺得自己的靈魂正在寒風中凌亂。
“不是啊。哦,那晚本宮命殷雪走了趟鳳羽山莊,順便將燕南笙的私藏“緣升”給要過來了。如果皇上覺得這三個字是莫婉說的,那有可能是誰聽錯了吧?”姚莫婉雲淡風輕道。
““緣升”?燕南笙爲什麼要把那顆珠子給你!那珠子可是上古傳下來的,燕南笙極寶貝的!”後來夜君清才弄明白,問題出在流沙身上,他是讓流沙問汀月姚莫婉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可流沙偏偏少說了後面幾個字兒,偏生那日姚莫婉得了“緣升”,所以汀月就據實說了,結果流沙傳話還給傳錯了,於是便有了“原生態”的誕生。
“他有求莫婉,自然要拿出些誠意了。”其實姚莫婉得了“緣升”後並沒感覺有多珍貴,比不得夜明珠晚上能發亮,比不得珍珠晶瑩剔透,說它是件寶貝,着實有些牽強。
“他求你什麼事?他什麼時候來的啊!”夜君清頓時有種危機感,尤其在想到燕南笙妖美絕世的容顏時,心裡便越發忐忑起來。
“鳳羽山莊的老莊主給燕南笙說了門親事,這次不管燕南笙同不同意,都得拜堂,拜堂還不算,還得等燕南笙讓新娘子懷上孩子,老莊主纔會把燕南笙放出來。”姚莫婉言簡意賅的將彼時燕南笙給她洋洋灑灑寫了三十篇宣紙的內容敘述出來。
“這麼嚴重啊?那他不會逃麼?”夜君清不以爲然。他認識的燕南笙從來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主兒。
“皇上覺得他可以麼!”姚莫婉聳了聳肩,有句話叫薑還是老的辣呵。
“那你能幫他什麼?”夜君清同情燕南笙的同時,憂心看向姚莫婉。
“他讓莫婉走一趟鳳羽山莊,親自向老莊主證實燕南笙已然婚配,且娶的是天山白蓮教的聖女——白蓮花。”姚莫婉淡聲道。
“你該不會以爲鳳羽山莊那兩個東西好唬弄吧?他們可是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江湖上有沒有白蓮教他們會不知道?而且那兩個老東西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沒見着白蓮花,他們不會放了燕南笙。”夜君清篤定道。
“莫婉當然知道空口無憑這四個字的意思,所以白蓮花是必須到場的。”姚莫婉肅然開口。
“不是吧……”夜君清從姚莫婉的字裡行間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寒尊主已經答應讓綠兒幫莫婉演這齣戲。至於白蓮教麼,天山在大齊境內,所以齊王自有辦法讓江湖上分分鐘之內出現個白蓮教。”姚莫婉說的極爲簡單,可若換作他人,此事難如登天。這也是燕南笙爲何會下大本錢找姚莫婉幫忙的原因。
“你又要離開皇宮了?”寒錦衣,封逸寒,燕南笙。夜君清覺得自己頭快大了,姚莫婉口中這三個人皆是人中之龍,夜君清有很強烈的預感,自家鮮花被別人惦記上了。不行!他必須儘快將姚莫婉娶到手,否則他寢食難安。
“如果皇上願意的話,可隨莫婉同行。”姚莫婉脣角勾起,笑若春風。此時,汀月已然拿着長袍候在一側,且等夜君清將長袍換好之後,晚膳已經準備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