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將乾淨的絹帕遞到她的面前,滄離凝着她,淡淡地說道:“郡主應該要感到慶幸,因爲郡主的生母不是她,而或許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人。”所以,最痛苦的那一個人,其實是慕子幻,不是嗎?
默默接過滄離的絹帕,慕汐若卻並沒有用來拭淚,而是輕輕搖頭,繼續無聲淚流,“墨繡,你不懂痛恨着一個人,卻不能做什麼,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
滄離沉默不語,微抿雙脣,勾勒出冰冷的弧度。
她懂,她比任何人,都懂。
“不過,我還是要感謝她!”慕汐若忽而又含淚冷笑,眸光恨意濃烈,“若不是她對我做出這種可怕之事,我也不會意識到人心的醜陋險惡!若不是她的冷血無情,我怕還是三年前那個自以爲是,以爲這個世上是多麼美好的無知少女!”
“但是墨繡,認識了這個世間的人心險惡,我又忍不住對前程恐懼畏縮。允宣哥哥所在的東宮,在那裡會有多少與她一樣狠毒決絕的女人在等着我,我不敢想象。我更加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能夠在那種地方倖存下來!我好怕,真的好怕,如果允宣哥哥愛我,我或許還可以有一個依靠,可是,他不愛我,他說他不願兒女情長……所以,一旦進了宮,我就是孤立無援的一個人了!”
“郡主……”
“墨繡,你幫幫我,我求你幫幫我!”慕汐若霍然起身,繞過石桌走到滄離面前,彎下腰來緊緊抓住滄離的柔荑,眸光懇求哀慼,“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墨繡,只有你能幫我在皇宮當中活下來!所以,求你,幫幫我!”
“郡主!”滄離自她手裡抽回柔荑,對於已喪失理智的慕汐若頗感不耐,冷然道:“皇宮重地,豈是我所能夠伸臂所及的?郡主也太過擡舉我了!”
“不!墨繡,你可以的!只要你隨我一起進宮,你那麼聰明,武功又那麼厲害,對付起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一定可以遊刃有餘的!有你在我身邊,我也就可以安心了!墨繡,你隨我進宮好不好?”
“這便是郡主方纔說的要找我說的事?”丹脣勾起一抹冷笑,滄離眸底更是一片冰涼。
慕汐若眸光閃躲
,最後垂了垂臉,輕輕地頷首,“墨繡,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已經進退維谷了!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那郡主不妨換位思考一下,我在王府待得好好的,有吃有穿,爲何要隨郡主去那兇險的鬼地方,什麼時候會被人算計至死也不知道?”
“我……”慕汐若着急地擡起頭來,又伸手拉住她的袖擺,眸光淚水盈盈,“墨繡,就當我求你了,好不好?你若隨我進宮,我至少有一個伴兒,否則,我就真的什麼依靠都沒有了!墨繡,墨繡,你不是喜歡子幻哥哥嗎?只要你答應隨我進宮,待我在宮中站穩了腳跟,我便讓你出宮回府,並求允宣哥哥認你做義妹,讓皇上給你與子幻哥哥賜婚!這樣子,你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墨繡,你覺得這樣子好不好?”
倒是爲她考慮起來了,真真偉大啊!
滄離心底冷笑不已,面上卻如常淡漠,脣瓣微抿成一個涼薄的弧度,沉默不語。
“我知道讓你一時作出決定有些強人所難,沒關係,我還有十天的時間才進宮,你可以慢慢考慮。”生怕bi急她,慕汐若小心翼翼地安撫。
滄離擡眸,靜默地看着她,鼻息之間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嗤。
人心,也不過如此!
人一旦不自私,便不再是人,而是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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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咧,賣餛鈍,熱騰騰的混沌……”
“上好的胭脂,大家過來瞧一瞧……”
“包子!剛出籠的包子咧……”
……
大街上熱鬧非凡,熙來攘往,車水馬龍,上街的人摩肩接踵,絡繹不絕。
一個算命的攤位面前來了一個長相很是平凡的女子,一身鵝黃色的紗裙,青絲半挽,頭上並沒有什麼飾物,不像富貴人家的千金,卻也不像貧苦家庭的碧玉。
坐在攤位上百無聊賴的尖嘴猴腮男子眼睛驟然一亮,忙坐直身,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討好地問:“這位小姑娘,是算平安命還是姻緣命啊?”
“砰!”一錠白閃閃的銀子砸至攤面,亮的直晃眼睛。
“我不算命
,只向你打聽一個人。都說算命的見識博廣,你在這裡擺攤的時日也不短了吧,看到的聽到的和知道的,也必定不少。”滄離冷冷地睨着男子,神色平靜地說。
猴腮男子猛地往下趴了趴身,兩眼發綠地盯着攤面上的一錠銀子,以爲自己看錯了,還用力揉了揉眼睛,待確定無虞之後,尖瘦的臉登時笑皺成包子臉,“嘿嘿,但凡小的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知無不言!不知姑娘要打聽哪一個人物啊?”
“桐川。”
猴腮男子愣了愣,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連連攤手,“姑娘,此人在酈國就是一個禁忌,知道她的人差不多都死全了,小的可不敢犯天下之大不違跟自個兒的性命開玩笑啊!”
“砰!”又一個沉甸甸的銀子砸在攤面上,滄離居高臨下地睥睨着男子,冷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這世上,有些東西是多少銀子都買不到的!譬如性命!”猴腮男子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地,不停地擺手,態度堅決,“姑娘,你的這起生意小的是如何也不敢接下,你還是帶着你的銀子快走吧!”
“既然你這麼注重你的性命……”滄離淡抿脣瓣,微綻梨窩,這笑還未完全綻放,忽見她眸光寒芒乍閃,整個人已陡然欺身上前,一手揪住了男子的衣襟,而另一手,則持着鋒利的匕首抵在了男子的咽喉之處,“你信不信,只在眨眼的功夫,我便可要了你這條小命?”
“啊啊啊不不不……姑、姑娘饒命啊……”感覺抵在脖子之上的刀刃寒氣bi人,猴腮男子驚得渾身抖如篩糠,臉色慘白,驚懼地期期艾艾求饒,“小、小心刀、刀子……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滄離淡淡勾脣,緩緩地將匕首收了起來。
待滄離從那個算命的攤位離開,已是半柱香過後。可才走了幾十來步,她就猛地停住了腳步,眸底,冷冽幽冷的寒氣漸漸氤氳而起。
周圍的空氣中依舊瀰漫着各種麪食的香氣,氤氳着嫋嫋白煙,還夾雜着各種各樣的叫賣聲和討價聲,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祥和無異。
只是,只要是有功夫底子的人稍微一細心,就能隱隱感覺到一種殺氣如山壓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