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離垂了垂眸,臉下眸底的複雜之色,大步朝着寒隱玉走去,對於他緊緊凝着自己的深切目光熟視無睹,徑直繞至他的身後,正待揚起手中的匕首割斷他身上的繩索……
“滄離!”
一個低沉的吶喊聲卻是陡然響起,掩蓋住刑場所有竊竊的聲音,猶如鳴鐘般縈繞至耳。
滄離回頭,便看到納蘭允宣站在不遠處的閣樓之上,一身紫色的錦袍,俊逸而沉穩,俊目微沉,無聲當中散發着一種隱隱的霸氣。五年未見,他倒是越發的像一個霸氣十足的九五之尊了!
他脣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滄離覺得他此刻心中應該是得意萬分的,因爲她如他所願及時出現了。
如果是她,她心中也是難免得意的。
滄離冷然一笑,揚起的手臂毫無遲疑,猛揮而下,乾淨利索地斬斷了寒隱玉身上的繩索。
繩索脫身落下,寒隱玉卻久久沒有動彈,直至納蘭允宣忽而縱躍而起,猶如飛鴻掠空,飄然而至,沉穩地於邢臺之上着地……
寒隱玉終於有了動靜,他隻手撐着腳下的地板,緩緩地站起,凌亂蓬鬆的頭髮之下,一雙暗紅色的瞳眸緊緊地攫住滄離的臉,半晌,他慢慢地痛苦萬分地閉上了雙眸,淚水隨着雙眸緊閉的那一瞬而無聲滑落,他輕輕地嘆息,喑啞的聲音哀絕至極,“你不是川兒……”
他的川兒,終究還是香消玉殞了。
滄離凝着他悲痛萬分的神色,心莫名的一黯,垂了垂眸,她勾了勾脣角,帶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原來在你心中,從來就只有桐川……即便是親生骨肉,也不能夠在你的心底佔有一隅之地嗎?”
寒隱玉驀然睜眸,暗紅的雙目陡然一滯,怔怔地望着她,“你是……”
“滄離。”無法容忍她的眸光久久停駐在別的男人身上,而對於早就站定在邢臺之上的自己視若無睹,納蘭允宣沉聲打斷了他們父女之間的對話,深凝着眼前這張日思夜想的絕美面容,忽而輕輕地揚起了脣角,所有跌宕起
伏的情緒皆化作一句,“滄離,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滄離轉回過臉,眸光淡淡地看着他,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她向來都是恨之入骨,不僅因爲他曾用那麼卑鄙的手段將她佔有,更因爲他曾經給秋塵越下毒,逼得她親手殺死了秋塵越。可後來知道秋塵越其實就是百堯,所謂的下毒不過是他爲了將她bi瘋而玩弄的把戲,秋塵越根本就不存在過,又哪裡來的死?又哪裡來的被殺?知道真相之後,她心裡已經沒有那麼恨納蘭允宣了,只是依舊深惡痛絕,因爲那一夜,始終是她此生都無法忘卻的噩夢!
經過五年的漫長歲月洗禮,很多事情漸漸地看得通透了,似乎有些東西也隨着歲月的蹉跎而變得平淡,甚至是消失。譬如對於眼前的納蘭允宣,此刻他赫然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已是心境平靜,絲毫掀不起漣漪,哪怕是厭惡的漣漪。
她想,她對他的仇恨,終於放下了。
“謝謝。”毫不吝惜地對她展顏,滄離淡然一笑,雙眸乾淨靈澈。
納蘭允宣微微一怔,她從未對他這麼笑過,不摻雜任何的雜質,甚至於不摻雜任何的情感……就好像,他是一個與她毫無干系的陌生人,不值得她賦予投入絲毫的情感。
她不再恨他了?
心底驀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惶恐,他知道她愛的人慕子幻,也知道她不曾愛過自己,如果她連對他的恨都沒有了,那麼……他將在她的心中不留下絲毫的痕跡,很快,便會被忘得乾乾淨淨……因爲,已經沒有記住的必要。
此時此刻,他的心裡竟希望她還恨着他……若不能讓她因爲愛而記住他一輩子,那麼,便因爲恨而一生不能將他忘卻!
眸光陡然一沉,納蘭允宣忽然冷然一笑,“你謝朕什麼?朕以你父親的性命相要挾,把你騙來酈國,你以爲朕還會好心放你走嗎?滄離,朕這一次,真的不會再放你走了!就算是囚禁,就算是強迫,朕也要讓你這輩子都只留在本宮的身邊!”
“納蘭允宣,在你心中,其
實一直對於你父皇將桐川囚禁於紫玥臺的卑鄙行徑深惡痛絕的,對吧?”滄離涼涼一笑,眸中帶着嘲弄的笑意,“你此時此刻,與你父皇多年前的行爲又有什麼不同?”
“朕與他不同!”納蘭允宣眼裡閃過一絲狼狽,但仍是被他用深沉的眸光所遮掩,“你滄離是朕的妻子!朕與你拜過東方大澤,朕與你行過周公之禮,朕是你滄離的第一個男人!朕得到你是理所應當!因爲你,滄離,是朕的妻子!”
“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你是用什麼樣見不得人的手段得到我的。第一個男人又如何?第一個,便能夠代表永遠了嗎?可笑!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是永遠!我愛子幻,因爲愛他,我願意爲他生兒育女,我願意爲他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我對他的愛這一輩子都不會改變,不會因爲忽然覺得他不夠好而移情別戀,不會因爲他的逝去而消失,能夠與他一生不分不離是我一生的期許,能夠永生永世都與他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夙願,這便是永遠!”滄離冷眼睨着納蘭允宣深沉的俊顏,勾脣而笑,“可是對於你,納蘭允宣,就算你許我再多,就算你爲我付出再多,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只因爲你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你。所以我們之間,永遠也不會有永遠。”
“不愛又如何?”納蘭允宣不自覺地握緊微微發顫的雙掌,她冰冷刻薄的話就像一把把利刃,深深地刻入他的心,帶出鮮血淋漓的鑽痛,強行勾起脣角冷笑,“朕從未想過要讓你愛上朕,只要朕是愛着你的便好。朕只知道,只要你此生再也無法與慕子幻相見,你們之間就沒有你信誓旦旦的永遠!因爲,你的永遠,都是留在朕的身旁度過的,要說永遠,那個與你攜手餘生的人,也只會是朕!”
“納蘭允宣,你認爲你能夠禁錮得了我一生?”滄離冷冷一笑,凜冽的雙眸掃視了一下週圍,底下圍觀的老百姓已是被轟走,現如今下面將整個刑場圍得水泄不通的,是無數手持利槍的大內侍衛。
那個瘋瘋癲癲的老和尚去哪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