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離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正站在懸崖邊上，四處都有狂風凌虐，而她，則在狂風當中搖搖欲墜。
死與生，不過一念之間，可就在這一念衍生之前，卻是需要歷經了多麼痛楚的掙扎與煎熬？
看到他這麼痛苦，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子幻，到底還該不該繼續活下去。而她，到底還應不應該致力去救他。
兩天前，她已經讓蕭以舒去尋找那個瘋和尚的下落了。那個瘋和尚當年既然有本事把子幻救活過來，雖然靠着的是續命丹延續生命，甚至還嚴重吞噬了子幻體內的元氣，但是，至少由此可以看得出來，那個瘋和尚其實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她當時是在想，即便希望再渺茫，即便前面的道路漆黑得看不到一絲的光明，可是，不到最後關頭，她仍不想放棄。她想要她的子幻活着，好好地活着，不想看到他離開，而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可是現如今，看到他遭受到這般的痛楚，她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了。她不想看到他受苦，不想看到他難受，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這些痛一百倍地加諸於她的身上。
可是，她終究不是神仙，無法做到這些，所以，她只能看着他痛，只能看着他備受煎熬，而她，依舊什麼也做不了。
如果，死是解脫的話……
滄離強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伸臂緊緊地攬住慕子幻的肩，螓首緊挨着他的頭，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耳畔說着：“子幻，我愛你，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阿離，我也愛你，我也永遠不會離開你……”感覺到他的頭輕輕地一偏，微倚在她的頭上，聽到他用着顫抖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耳畔輕輕地迴應她，滄離痛苦地閉上雙眸，任眸中的淚水無聲滑落，在臉上靜靜流淌。
外面晴朗的天空漸漸地變得陰沉下來，不一會兒，原本蔚藍如洗的蒼穹已是陰霾滿布。
一陣陰風侵襲而
過，滄離感覺到慕子幻的身子驀然一顫，不由地加緊抱着他的力道，恨不得將自己與他鑲嵌在一起。
“阿離，看來……今日的夕陽，又看不到了。”慕子幻輕輕地倚着她，雙眸無神地望着外面陰沉的天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地呢喃了一聲。
“沒事。”滄離強勾起脣角，卻仍是無法阻擋得了淚水的肆虐，“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既然會一直在一起，哪裡還怕會看不到夕陽？對吧？”
慕子幻輕輕地扯了扯脣角，脣角蜿蜒開來的猩紅冶豔而觸目，將他原本蒼白的臉容映得更加的慘白，“對了，阿離想要一個什麼樣子的婚禮。”
“只要是子幻給我的，我都喜歡。”
“嗯……我們讓弄月CAO辦如何？他男扮女裝了那麼多年，應該懂得許多。還有，讓璇兒給我們鬧鬧，有我們的小寶貝在，成親那日應該可以很熱鬧的……我們要擺許許多多桌的酒席，把附近的百姓全部請來，好好補償一下他們，這些年來，因爲紛亂不息的戰爭，他們吃了許多的苦頭。還要放爆竹……阿離你也知道，逢年過節都要放爆竹的，因爲喜慶，我們成親那天不能少的……”
“嗯，阿離都聽子幻的。”滄離抱着他，擡眸凝着他不斷自嘴角涌出的血，擡起手，輕輕地擦拭去，勾脣，淺淺而笑。
“還要讓他們給阿離置辦一身最好看的嫁妝，我要讓阿離成爲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娘子，而我，則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郎官，你說好不好？”
“好。”滄離揚起脣角，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額心，柔荑繼續擦拭着他脣角越來越多的血，淚水無聲地在頰上流淌。
“婚房，也要弄月他們佈置得瑰麗輝煌，阿離是我求了一輩子纔得到的新娘子，自然不能怠慢了去。我說過，我給阿離最好的，婚禮是最好的，嫁妝是最好的，婚房自然也要是最好的……以後，我所有的，都會是阿離的
，阿離，你說好不好？”
滄離笑了笑，“傻瓜，你這個人都是我的，你的所有，自然也都是我的。”
慕子幻也笑了笑，雙眸疲憊地閉上，卻仍是努力地開口說話，“是啊，我真是傻瓜……爲何不能早一些確認對你的心，爲何在確認對你的心之後又不敢表達出來，爲何要看着你離我越來越遠……如果，我能早一步，或許，也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子幻，你沒有錯。錯只錯在我，我不該爲了自己的私慾，而去自私地改變了你原本的生活軌跡。”
“你若不出現，我的人生又有何意義可言？”慕子幻的頭輕輕地放在滄離的頭上，強扯了扯脣角，無力一笑，“我永遠記得，那一日，你手裡端着一杯熱茶，站在我的面前，對我說，你叫墨繡，粉墨登場的墨，錦繡山河的繡……你不知道，那一刻，你就像天上最耀眼的太陽，頃刻間把我的冰冷而黑暗的人生溫暖照亮……阿離，是你拯救了我，是你把我自那深陷不拔的泥淖當中拉了起來。所以，你若不出現，慕子幻將永遠只是一個沒有七情六慾的行屍走肉，生不如死……”
“子幻……”透過朦朧的淚眼，怔怔地凝着他不斷自嘴裡涌出的殷紅液體，滄離放在他臉上的手指輕顫不已，久久不知該如何行動，“子幻，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帶給你的，是無盡的災難……”
“阿離忘記了……”慕子幻雙眸沉重得已經睜不開，聲音變得越來越小，“阿離教會了子幻，什麼是幸福……”
“子幻……”
“阿離還讓子幻知道，什麼是笑。”慕子幻輕輕地扯動着脣角，俊眉卻是驀然緊蹙，更多的血自他的嘴裡嘔出來，墜落在雪白的毛毯之上，妖豔得觸目驚心，“子幻這輩子最慶幸的事情，便是能夠遇上阿離……所以，阿離，不要再因此而追悔，而後悔愛上子幻……那樣，我的心，會很痛很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