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離怔怔地擡起眼眸,怔怔地看着他,只覺得那一刻,自己整個人都是空蕩蕩的,思想是空白的,靈魂,也是蕩然無存的。
她張了張慘白的脣瓣,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仿若三魂六魄亦隨着那張嘴的那一瞬,消失殆盡。
看着如此空茫無神的滄離,南初雲心底說不出的沉重,但是,心中的恨意仍然讓他殘戾而笑,“我怎麼忘了,你這五年消失不見,就連慕子幻也不曾得以相見,你又怎知他的情況呢?慕子幻他自小便中了寒毒,身體脆弱得跟一根緊繃的弦一般,稍有不遜便會怦然而斷。據說五年前他在鄔僵國受了極重的傷,身體被數十隻銀針刺透,這毫無疑問是要他的命!加上病重之際,從那麼高的懸崖摔下去,你說,就算是一個鐵人,也經不起這般的折騰吧?所以,蕭以舒尋遍天下名醫,費了好幾個月終於讓他起死回生,最終經由神醫妙真子把脈,得出結果是,慕子幻他最長活不過五年了。”
“如今,五年將至……”南初雲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臉色慘白得恍若透明的女子,殘酷地一字一頓地說出,“所以,慕子幻他,就快要死了。”
心,已經鈍痛到麻木,滄離擡起淚眼,怔怔地看着一臉冷笑的南初雲,怔怔地輕喃:“你騙我。”
“會騙人的僅有你滄離。”南初雲神色戾然地看了看她,忽然轉身大步朝着房門走去,“你自欺欺人也好,只要能夠讓你心裡好受些不會尋死就好,省得給我尋麻煩。”
“不!你騙我!我不會相信你的!”滄離驀然站起,朝着南初雲的背影厲喊一聲,看到他要走出去,驟然縱越而起,欲趕在他前頭出去。可是南初雲卻在她到來之前,砰然關上了堅不可摧的鐵門,將她隔絕在了其中。
“你放我出去!我要見子幻!”滄離奮力拍那鐵門,隔着鐵門之上的小小鐵柵欄窗口,雙眸惶急地看着外面的南初雲。
“放了你,我還
要用什麼來保住整座城?”南初雲冷然一笑,“且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他的,而你,是難得的能夠讓他慕子幻生不如死的人。你說,我能放了你嗎?”
“南初雲!”滄離緊緊攥着鐵欄,蒙着淚水的雙眸緊緊地攫着他,眸中閃爍着的是脆弱不堪的懇求,“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是爲了報復我,所以才這樣說的,對不對?子幻他……他活得好好的,對不對?”
“我沒有騙你,慕子幻他,真的要死了。”
他殘酷的聲音終於擊碎她的心,滄離驟然發了瘋一般拍打着鐵門,淚水狂涌而下,“你騙我!南初雲,你騙我!我不會相信你!絕對不會相信你!子幻他怎麼會死?他怎麼會死呢?”
無力地滑坐在地上,滄離倚着身後的鐵門,任淚水無聲地流淌,怔怔地呢喃,“你騙我……子幻他不會死,他不會死的……我都活過來了,他怎麼可能會要死呢?你騙我,騙我……”
無聲地將自己環在雙臂當中,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冷,冷入骨子當中去。
子幻他不會死,他絕對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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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密室當中的日子沒日沒夜,分不清晝夜,更分不清到底過去了多少日,只除了一日三餐皆有人過來送飯,能偶爾讓滄離回過神來,稍稍地憶起這是什麼時候。其餘時間,她都是坐在地上,擡頭望着頭頂的那扇小窗發呆。
所有人都以爲她是在想着誰,或許是她的小女兒,或許是那個在外邊虎視眈眈的慕子幻,心裡猜測着她心裡到底在謀算着些什麼。
可僅有她知道,她什麼也沒有想,整個人的靈魂像是被抽光一般,唯餘下一個空蕩蕩的軀體。送來的飯菜她一口也沒有吃,南初雲也來bi她吃過,可是即便是塞進她的口中,最終也還是被她給吐了出來。
不消幾日,她整個
人就已經是憔悴無神,臉色慘白如蠟,整個人更是迅速瘦了下去。
她給了南初雲兩個選擇,要麼放她離開,要麼,親眼看着她油盡燈枯而亡。她相信,如此下去,她一定可以走在慕子幻之前。
如此,或許就不用面對失去他的痛了。
“嘎——”鐵門倏然被打開,滄離神色恍惚地回眸,心中有些許錯愕。
爲了防止她逃跑,南初雲在那次離開之後,就沒有讓人開過門,每次送飯菜也只是自鐵門之上的小柵欄伸進來的,今日何以打開了房門?
難道是,南初雲終於妥協了?
心底驟然浮升起一絲欣喜,滄離逆着自外面射進來的白光,可看到一個高大秀頎的身影,緩緩地踏步而入,那一身的明黃色刺得她眼紅。
她想她知道是誰了,南初雲曾經說過,現在襄國的皇帝是宇文魘,而在襄國敢穿明黃色的,除此一人,絕無僅有。
“宇文魘……”掙扎着站起來,滄離虛弱地扶着鐵牆,張嘴,卻發覺咽喉撕痛得厲害,太久沒有說話,太久沒有進食,乾澀得就像被烈火灼燒了一般。
“你怎如此折磨自己?”宇文魘凝着眼前憔悴不堪的女子,一臉痛心。
滄離卻管不了那麼多,幾步踉蹌而至,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幾乎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宇文魘,你放我走吧!求你,求你讓南初雲把我的璇兒還給我,求你放我們走!”
她想要見子幻,她想要見她的子幻啊!
“滄離……”宇文魘擡手,輕撫了撫她的鬢髮,狹長的雙眸深沉,“我不能放你走。”
“爲什麼?”滄離忽然冷冷地甩開他的手,往後趔趄幾步,無力地靠着身後的牆壁,“你不是桐川的弟弟嗎?你不是我的小舅舅嗎?你說過想要幫我的,五年前,你說過的!你都忘記了嗎?宇文魘,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忙,你幫我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