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幻沒有說話,而是扶着旁邊的牆慢慢地朝着這邊行來,只是相交於方纔,臉色明顯差了許多。
是因爲動用了內力?
看他走得艱難,滄離微微猶豫,便邁步走過去攙扶住他,“你要去哪裡?”
慕子幻擡目,望着前面那抹白影,“去那兒。”
滄離看了看他,眼中意味深濃,卻也沒有說什麼,只小心攙扶着他往前面走去。
被慕子幻擊中的是一名年輕的女子,長得很美,若是一般男人,會憐香惜玉的吧?只可嘆,她遇上的人,是慕子幻。
在女子的咽喉處,深深地扎入了一根細長的銀針,所謂的見血封喉,說的便是慕子幻?
本以爲他孱弱難行,會與南初雲口中所謂的繡花枕頭沒什麼區別,卻沒有想到,這個猶如蓮花般聖潔純白的謫仙,竟也會墜入這凡間塵世,雙手上染上了罪惡的血腥。
且殺人過後,他臉上的神色,竟比她表現得還要理所當然!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在滄離的攙扶下,慕子幻慢慢地蹲下身去,剝開女子的外衫,在她的腰帶處拔出了一個金色的腰牌。
凝着上面繁雜的輪廓,他抿脣不語,半晌,才緩緩合上雙掌,將那金色的腰牌攏入掌心。
“那是什麼?”滄離開口問道。正如西王手下所佩戴的,這名女子身上的這個金色腰牌也是彰顯其身份的證據罷?看這腰牌的質地,似乎其主人,也是什麼不平凡的高官顯貴。
滄離等待慕子幻給她答案,可是他卻站起來,什麼也沒說。
“罷了,奴婢怎忘了王爺xing子冷漠至極,竟想着從你這兒得到答案?”滄離脣瓣勾靨出一抹飄忽的笑,“看來許多事情,還是得需奴婢親自去弄明白。”
從鎮上租賃了一輛馬車,滄離親自駕車,朝着山路直拐向南,直奔隍靈山寺。
抵達隍靈山山腳時,已是傍晚時刻,橙紅色的夕陽鋪陳大地,絲絲縷縷染了一地的金黃色。
滄離停下車來,掀開馬車的車簾,看到慕子幻側坐在車內,正閉目小寐。紅色的晚霞流瀉進去,映在他蒼白的臉上,添了他一向所缺乏的血色,看上去,
竟如仙人般溫潤瀲灩,動人至極。
“王爺,您是打算下來先看看夕陽歇歇腳,還是直接上山進寺?”滄離毫不避諱地打量着他一張絕美之色,丹脣輕揚,似笑非笑地說,“王爺的行程耽擱了整整兩天一夜,相信至今,等王爺之人,尋王爺之人,已然心急如焚。只是,夜色漸濃,山路崎嶇,奴婢也不知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慕子幻慢慢睜開眼,墨瞳在夕陽的映照下猶如夜空星辰,這是在他常日裡難得一見的奇景。
“先歇一晚吧。”
“好啊。”滄離嫣然,並沒有錯過他眼底迅速閃過的一抹茫然。
他在迷茫什麼?亦或者說……他在害怕什麼?
原來,這世上仍有東西讓他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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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腳的一家客棧落腳歇了一夜。
翌日,他們便往山上的隍靈山寺進發,幸而山並不高,且山路沒有意料之中的陡峭,所以從山腳到隍靈山寺只花了一個時辰。
在那裡,滄離見到了傳說之中的未來太子妃,靜安王府的清樂郡主,慕汐若。
有兄如此,其妹的姿色自然不會遜色。峨眉似柳,星眸若水,清澈動人,應是在寺廟久居的原因,她身上散發着一股脫於塵世的佛氣,有一種淡淡的親切感。
慕汐若看到慕子幻,並沒有想象當中的欣喜若狂,也沒有喜極而泣,而是微微含笑,脣角勾勒出一抹絕美的弧度,“子幻哥哥,看到你平安無事,汐若便放心了。”
慕子幻朝她微微頷首,眸中閃過一抹不明的光,似有了片刻的猶豫,他出聲道:“爹在哪裡?”
慕汐若眼神滯了滯,睇着慕子幻的眼神忽然變得複雜起來。
是心疼?還是……憐憫?
滄離不禁蹙顰,這兄妹二人真不愧是血緣至親,竟都這般難以看透!這眼神底下的啞謎,也僅有他們二人之間能懂吧?
“王爺,請隨老衲來。”站在一旁的方丈對慕子幻行了行禮。
慕子幻點了點頭,那方丈先行在前面走,滄離見勢走上前去攙扶,卻被慕子幻擡手攔了下來,“我自己去。”
滄離垂眸看他重傷未
愈的腳,眼底噙着淡淡的嘲諷,“王爺請便。”
慕子幻伸手扶着旁邊的牆,艱難地邁步,一步一步緩緩地跟着方丈離去。
看着他猶如謫仙的背影,滄離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似並沒有想象當中的單薄脆弱。
“可以問你的名字麼?”慕汐若忽然回過頭來,溫潤攜揉縷淺笑靨。
“墨繡。”滄離卻沒有看她,只凝着慕子幻漸漸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麼墨繡,可否將這一路上發生的事告訴我?”
滄離回眸,淡淡地看着她,應道:“請郡主見諒,奴婢人笨嘴拙,許多事捉摸不透,更加無法用嘴說得明白。郡主若心中好奇,自可向王爺問個清楚。”如果他願意說的話。
但是,她委實想象不出,慕子幻在他人面前如數家珍般將這一路上所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時的模樣。
“你倒是有趣。”慕汐若微微一愣,旋即溫和一笑,“在子幻哥哥面前,你是否也是這般不冷不熱的?”
“郡主說笑了,一向對人不冷不熱的,是王爺。奴婢身份卑微,又怎敢造次?”
“好吧,你真是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慕汐若無奈一笑,“不管如何,這一路有你護着子幻哥哥,將他安全送來隍靈山寺,你的恩德,都需我對你言一聲謝的。”
“郡主言重了,這是奴婢的職責所在。”
慕汐若微微含笑,梨渦輕陷,“不知是我待在寺廟過久不善言辭的原因,還是你本就有這等本事,能讓人頃刻間無言以對?”
這等本事,她應遠遠不及慕子幻吧?她尚記得,這一路來,大半時間都是她一人在自言自語。滄離淡淡一笑,“郡主莫要說笑了,不善言辭的是奴婢纔是。”
“你不喜歡我的親近?”慕汐若凝着滄離,微微蹙起蛾眉,忽而又化作輕輕的搖頭,“墨繡,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丫頭。”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自慕子幻隨着那方丈去了一趟回來後,臉色變得更差了,甚至連脣瓣,都是沒有血色的白。
滄離睇着他懷中所抱着的用錦布細緻包着的方形盒子,裡邊是他父親的骨灰。莫非,他的變化,是由自於他的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