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累了吧？”
上了車鸞，滄離無力地輕倚着慕子幻的肩，聽到他柔聲的詢問，輕輕地頷了頷首。
“累的話，那就先靠着我睡一會兒。”慕子幻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額，確認並沒有發燒，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垂眸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很快，一切都會結束的。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滄離輕輕地點了點頭，脣瓣不自覺勾勒了淺淺的笑紋，擡手抱着他的手臂，在他的肩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便合上雙眸安然地睡了過去。
睡意朦朧當中，可以隱約感覺到車鸞緩緩地啓動，可以隱約聽到周圍兵器錚錚作響及廝殺的聲響，還可以隱約聞到子幻身上淡淡的藥草香味。
他就在她身邊，以後他們都不分開。
嗅聞着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滄離漸漸沉睡，漸漸地被洶涌襲來的睡意所淹沒，最終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阿離。”
似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
“阿離。”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像是自天外而來的魔音，帶着莫名的蠱惑，撥動人心底最深的一根心絃。
“阿離。”
滄離不自覺地睜開眸，卻發覺自己倒躺在一片山地之上，四周沉寂無聲，除了一些乾枯的樹木，還有淡淡的白霧縈繞，什麼也沒有。
她就像是一不小心闖入了一座古老的空城，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片瘡痍的廢墟，卻尋不到一點點活人的痕跡。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爲何會在這裡？
滄離坐起來，眸光戒備地往四處環視着，子幻……子幻呢？子幻去了哪裡？
“阿離。”
那個恍若招魂般的魔音再一次響起來，滄離的心驟然一緊，這個魔魅般的聲音，在半年前那個疾風驟雨的夜晚，她聽過；在一個月前，在百堯的幻境裡，她也聽過……而且每次的召喚，她最終找到的人，都是秋塵越！
是百堯！
雙掌不自禁握緊，滄離臉色陡然刷白，這裡……是他所設的幻境？
百堯他……
逃出來了？
“阿離。”聲音繼續在耳畔響起。
滄離渾身忽然一陣毛骨悚然，卻仍是忍不住擡腳，循着那召喚的聲音找去。
最終，滄離是在一個懸崖邊上尋到百堯的，再往前幾十步，便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只見他坐在一塊岩石之上，手裡握着一把綠色的笛子，一身修長而秀頎的黑色，長髮隨着狂風的肆虐而恣意紛揚。遠遠望去，他就像一座雕像，除去那頭飛舞的頭髮，坐在那岩石之上紋絲不動，俊眉清越的眉眼猶如刀刻。
“越……”滄離微微失神，不自覺地輕輕呢喃了一聲，在那一刻，她忘記了所有的欺騙，忘記眼前這個清俊之人根本就是那個瘋狂的魔鬼，忘記了他給自己帶來的可怕夢魘和徹骨的傷痛。
這時，秋塵越回過頭來，望着滄離，輕輕一笑，“阿離。”
一旦靜態被打破，滄離便陡然回神，眸光被一片寒芒所替代，“百堯，我都知道了！你不需要再騙我了！”
“阿離知道什麼了？”秋塵越看似一頭霧水，一臉的疑惑不解。
“百堯，這世上沒有秋塵越，從來就沒有過。”滄離冷冷一笑，心卻是狠狠的一揪，“我以後，也會讓秋塵越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所以，你已經沒有不必要再假扮他了。”
“是嗎？阿離真的能夠讓秋塵越從心底徹底消失嗎？”秋塵越微微挑眉，輕然一笑，忽然自岩石上跳了下來，行至滄離的面前，擡起她的下顎，逼着她的眸光凝向自己的臉，“這張臉，阿離真的能夠忘得徹底嗎？”
“這張臉，就像曾經的墨繡，根本就不是真實的存在。”滄離冷睨着眼前這張刻骨銘心的俊臉，冷笑，“一個不真實的存在，不值得我去記憶！”
“真不愧是我的阿離，這喜新厭舊的本事真讓人痛心啊。”秋塵越忽然甩開她的臉，轉身背對着她，望向前方白煙繚繞的懸崖，“難道，阿離與我所經歷的事，也都能夠忘記嗎？還記得嗎？我們曾經相互依偎，在浩瀚的沙漠之上，看日出日落……”
“你閉嘴！”滄離驟然冷喝住他，緊緊攥住的雙掌不自覺地顫抖
，“百堯，秋塵越是你，你百堯是秋塵越！你假扮成秋塵越，玩弄我的感情，把我當做一隻猴子般耍得團團轉，那段曾經，都不過是你玩弄我的一個手段，我不會忘記，永遠不會忘記你百堯帶給我的恥辱！但是，秋塵越，我會把他忘記得一乾二淨！因爲，他不配得到我的緬懷！”
“原來，我在阿離的心裡，竟是如此的不堪。”秋塵越搖頭嘆息，望着前方氣勢恢宏的景觀不再說話。
凝着他頎長而俊逸的背影，像是籠了一層淡淡的煙雲，讓人看得有些不真切。如此落寞的背影莫名地叫滄離心底一痛，她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平復自己的心情，可是聲音還是說不出的喑啞，“我想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你……有沒有哪怕一刻是愛我的？”她不知道自己是鼓起怎樣的勇氣問出這個問題的，更不知道爲何要執着於這個問題，許是不甘心吧！就像夢中的自己一樣，不甘心自己尋找了一生的寶藏，僅是一個陳舊可笑的空箱子，她不甘心自己曾經付出的感情，得到的竟只是一場空……如果他曾經愛過，那麼，她的人生看起來也就顯得沒有那麼可笑了，對罷？
聞言，秋塵越緩緩地回頭，深深地凝了她一眼，最終平靜而無情地吐出二字，“未曾。”
答案，像是意料當中的。
眼淚，霎時間奪眶而出，順頰而淌，無聲地墜落。
但是，心中卻沒有想象中的難受，反而感覺到了一種釋然。
從此，她終於不用對秋塵越抱任何的眷戀了，終於可以將他徹底自她的記憶當中斬除，終於……她可以全心全意只愛着她的子幻了。
擡手擦拭去臉上的淚水，滄離神色冷漠地望向前方的秋塵越，“你把我帶進你的幻境，想要做什麼？”
秋塵越回過頭來，凝了她許久，忽而，緩緩地勾脣，無聲地綻放了絕豔而奪魂的魅笑，“我不想玩了，所以，結束吧。”
凝着他妖異而邪氣的笑，就像是裝在瓶子中的劇毒，被不小心打破，然後裡面濃黑的毒液汩汩而流，到處蔓延，所到之處，皆爲瘡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