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若停滯了一般，漫長得可怕。
滄離怔怔地望着前方陰沉一片的瀚空，怔怔地望着半空簌簌飄落而下的雪花，緩緩地，緩緩地降落……
雪沒有停，而噩夢，亦沒有終止。
臉上的淚痕已經凝結成冰，凍得她臉上僵硬的痛，可是比起被撕扯痛的心，這點，倒顯得不值一提了。
滄離痛苦地張口，喉嚨卻像是被刺進了一根尖銳的刺，微微地一動，就牽扯出撕心裂肺的痛，“子……子幻……”
隨着喑啞欲斷的嗓音出口，盈滿雙眸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順着她的臉頰無息地滑落。
等等！
她可以說話了？
滄離神色驀然一頓，微微垂眸，嘗試地動了動手指，發現不知何時她已經恢復了力氣。
……她可以動了？
滄離躺在雪地之上的身體微微掙扎，慢慢地坐了起來，擡起雙手，雙手亦能自如地擡起……
如此說來，百堯給她服下的藥藥效已過？
眸光陡然一寒，滄離幾乎是驟然間自雪地上騰躍而起，朝着前面不遠處直撲而去……就見半空猝然劃過一個白影，那無力地趴在慕子幻身上的女子驚然回頭，尚未來得及看清來人的模樣，甚至尚未來得及叫出一聲慘叫，便被滄離扭斷了咽喉，倒頭栽在了地上，瞬間沒了呼吸。
沒有看倒在身邊的女子一眼，滄離轉回過身來，當看到一地的狼狽，整個人仿若再一次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她無力地跌跪在慕子幻的面前，顫抖地伸出的手想去觸摸他的臉，可是……看到那滿臉猙獰的血，她的心就像是被緊緊地捏住，莫名地失去了勇氣。
眸中的淚水滾落，無聲地墜落在他臉上的血紅當中，暈開一塊白皙，但是很快便又被自刀口處流出的血所覆蓋住。
“子幻……”任淚水發了瘋般爭相涌出，滄離啞聲輕喚着他，雙手顫抖地自雪地上
撿起他的衣衫，小心翼翼地爲他穿上。手指每觸碰到他皮膚上，她就會像是被火焰燙到般反彈縮回，明明知道他已經被傷得遍體鱗傷，可仍是擔心，她會不小心傷着他……
爲他穿好衣服後，滄離彎下腰，一下一下地擦拭着他臉上的血，可當目光觸及到他微微顫抖的眼睫時，沾染着他血液的手指驀然一僵，淚眼朦朧的雙眸怔怔地望着他紅白相映的臉，臉色陡然煞白。
子幻……他是何時醒來的？
擡手，用手背慌亂地擦拭去臉上的淚水，滄離強行擠出一個笑容來，伸手攙扶着慕子幻躺坐起來，努力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子幻，你醒了？”
然而，她尚未能夠攙扶穩他，她尚未能夠看到他睜開眼，他已是猝然擡手推開她——
滄離沒有防備，整個人被他推得往後跌坐在雪地之上，雙眸怔怔地看着他身體往前一倒，手掌撐着雪地，對着地面，就開始了瘋狂的嘔吐。
他一手摁着胸口，緊緊閉着痛苦的雙眸，幾乎是強迫xing地吐出一口一口的酸水，像是不把腹中最後一滴水吐光決不罷休，隨着嘔吐，他渾身在不可自己地顫抖着，猶如這雪地之上最脆弱不堪的一片單薄葉子……
凝着這樣子折磨自己的他，淚水再一次自眸底涌出，滄離啞啞地喚了他一聲，“子幻……”彷彿喉嚨被什麼堵住，連呼吸都覺得疼痛不已。看到他受苦，她只覺得心痛欲裂，就像被利刃一刀一刀地凌遲般，絞痛而漫長……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這些傷痛一百倍加諸在她的身上！
靈兮成功了，她生不如死，他雖生猶死……
滄離自地上坐起，爬到他身邊，緊緊抓住他摁住胸口的手，痛楚萬分地凝着他蔓延了一臉猩紅的血，“子幻，夠了！你不要這樣子折磨自己……如若你當真有怨有恨，你可以發泄，找誰發泄都行，包括我，你要打我罵我都行，求你，別折磨你自己了，好
嗎？”
慕子幻雙眸空洞地看了她一眼，那雙昔日猶如星辰的眸，此刻猶如最深邃暗沉的黑洞，滄離無法從中尋到一點點的光明，沉寂的仿若已經沒有了一縷靈魄。
他就這樣空洞地看着她，久久地，自她手裡強行抽回自己的手掌，沒有對她說一句話，也不再看她，而是支撐着雪地掙扎着站起來。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邁着腳步，踩在雪地上卻沒有發出一點點的聲音，就像一縷幽魂，飄蕩在空茫茫的天地間，隨時都會灰飛煙滅，最終尋不到一點點的蹤跡。
心底驀然升起一股即將失去的驚惶，滄離自雪地之上爬起來，跑步追了上去，伸手急急地抓住他的胳膊，沙啞地問道：“子幻，你要去哪裡？”
慕子幻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看她，而是雙眸空空地望着前面，猶如沒有靈魂的傀儡。
“子幻……”滄離繞至他的面前，雙手握着他的手臂，擡眸，凝着他臉上猙獰的涌血，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眼睛腫痛得厲害，“子幻，你受傷了，我們先回去處理傷口，好不好？”
聞言，慕子幻垂眼看她，雙眸依舊是空寂無神，像是在看她，卻更像什麼也沒看。只是，一縷殷紅的血流，自他的嘴角，緩緩而流。就像盛開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血紅而茶靡，蔓延着詭譎的冶豔，慢慢地往下淌流……
“子幻……”滄離陡然一驚，手掌顫抖地擡起，顫抖地碰上他沾染了血跡的嘴角，顫抖地擦拭掉，心痛如絞，“子幻，你怎麼了？”
慕子幻恍若未聞，而是緩緩地擡手，將她放在他嘴角的手指強行拿開，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冰冷，就像是來自於幽冥鬼府的無情之音，“你走吧。”
“子幻……你不要我了嗎？”滄離怔怔地看着他冷漠而疏遠的臉，仿若回到了他們初識的時候，那時的他，冷漠，疏離，沒有七情六慾，只是一具外表華麗卻沒有三魂六魄的傀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