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離無力地倒入他的懷中,整個人像是像是化開的水般,瞬間沒了生氣,螓首歪倒在他的胸前。
“墨繡?墨繡!”心底慌亂不已,納蘭允宣下意識攬緊她,伸手微微擡了擡她的臉,撥開披散而下的髮絲……
待看清眼前這張面容,恍若雷擊,納蘭允宣幾乎是反射xing地將她推開,整個人反彈般往後跌坐在地上。
一張俊顏陡然間煞白,納蘭允宣跌坐在神色怔忡地盯着躺倒在地上的女子,腦子像是被炸開一般亂轟轟的,半天尋不着原本的理智。
方纔他看到了什麼?
那張美得不似真實的臉,那張深深刻在心底深處的容顏,那熟悉的眉眼,那精緻到夢幻的五官……
“滄離……”慘白的脣瓣顫抖地張開,這二個沉重如山的字,艱難地吐出。
爲什麼……會這樣子?
墨繡,爲何會是滄離?墨繡,怎麼會是滄離呢?
如果她是滄離,那麼……
……
“不管你是誰,我不會放過你!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傾其一生,我也要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
女子充滿恨意的誓言開始耳畔縈繞,納蘭允宣臉色愈發的蒼白。
“你怎能將我的阿離丟在地上?”納蘭允宣猶在恍惚怔忪當中,百堯已是上前,將癱倒在地上的滄離抱入懷中,擡手撫着她慘白的絕美容顏,“可憐的阿離,吃了這麼多苦,師父帶你回鄔僵好不好?”
言罷,便彎腰將滄離打橫抱起,緩緩地站了起身來。
“不行!”
納蘭允宣自地上緩緩站起,面上已然恢復了平靜,他神色凜冽地看着百堯,聲音幽冷而不容拒絕,“你不能帶她走。”
“爲何?”百堯勾脣,笑得格外的邪肆。
“墨繡是本宮的奴才,豈是可以由得你隨意帶走的?”腦子亂糟糟的一片,他已不能思考,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不能讓她離開!
“太子殿下,事已至此,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你已知她是滄離,而並非什麼墨繡,更不是你的奴才。滄離,鄔僵國高高在上的聖女,豈會屈膝成了你那卑微的奴才?太子殿下還是莫要自作多情了。”百堯抱着滄離,碧綠魅惑的眉眼間流轉着不可一世的高傲與邪佞,“太子殿下的記xing如若不像阿離那般不好使的話,應該還記得數個月前,在鄔僵國,你對我的阿離都做了些什麼。”
納蘭允宣臉色陡然間蒼白一片,他微微張了張嘴,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數個月前……
數個月前,他懷着一顆扭曲的仇恨之心,對她……
“阿離她最愛記仇了,誰害過她
,她都記得一清二楚。心中懷恨卻久久不動手,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百堯挑眉,狹長的碧眸底下興味盎然,“太子殿下想知道爲何,阿離費盡心思逃離了鄔僵,卻不是去別的更隱秘的地方,而是千里迢迢來了酈國,甚至接近你們麼?”
她來酈國,接近他是爲了……
納蘭允宣眸底幽暗地看向百堯懷中的女子,意識昏昏沉沉的,痛苦地緊閉着雙上那雙異常好看的眼眸,慘白着臉色,透明而脆弱,給人的感覺就像隨時都會支離破碎。
心臟像是被狠狠地揪住,莫名的生疼。在鄔僵國的時候,對着她痛楚而絕望的絕美容顏,不曾有絲毫的憐憫之心,到了這裡,爲何僅僅她痛苦的一個蹙顰,便能讓他心痛至斯?
這便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嗎?
他知道,她是爲了向他報仇而來的。
她一開始並沒有將他一殺爲快,說明她認爲他的性命已經不足以讓她泄憤,她想要他付出的,是更大的代價!
這樣一個包藏禍心的女子在身旁,他本該斬草除根,防患未然纔對。
可是,爲何此刻對着她蒼白而痛楚的面容,他心中除了說不出名的痛之外,竟找不到一絲絲殺心和被欺騙的憤恨?
“天道輪迴,太子殿下數月前,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愛上阿離的吧?”百堯笑看着納蘭允宣,眸底無不幸災樂禍,“如若無法放下,將來,太子殿下怕是要嚐遍苦果了。”
“咳咳咳……”
適時,被百堯抱着的滄離忽然輕咳了幾聲,難受地動了動,有些艱辛地睜開雙眸。
“墨……”納蘭允宣鬼使神差地要上前,可陡然想起她必定對自己恨之入骨,雙腳頓時像是被釘在了原地,移動不開半步。
此刻的心情,當真複雜到了極度,他已經不知該要以何種姿態來面對這個女人。
“阿離你醒了?”
滄離睜開眸之後,對上的便是百堯一張豔麗妖嬈的魅臉,眸底閃過一絲厭惡,有些乏力地伸手推他,聲音冰冷徹骨,“放我下來。”
百堯也不勉強她,只笑了笑便將她放下。
滄離有些虛弱地站定在地上,捂着鈍痛的胸口,轉過身來,面色慘白地看着納蘭允宣,正待開口說話,忽聽見一聲虛弱而急促的呼喚聲自臺下亟不可待地傳來。
“桐川!”
聞聲,滄離回過頭,卻見自遠處擡着一架金鑾大轎,遠遠地往這邊匆匆趕來。那鑾轎之上的皇帝雖然臉色依舊殘敗,但是明顯有所起色,且一雙蒙了灰般的眼睛緊緊盯着臺上的滄離,不停地呼喚,“桐川!是你嗎?”
他喊她桐川?
滄離微微一怔,驀然意識到什麼,擡手摸向自己的臉。
“別摸了。”百堯淺笑,脣角魅惑地揚起,“我與你說過,巫師最忌諱的便是情緒激動。方纔你情緒失控,巫術自然而然被破解,你也自然被打回了原來的模樣。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納蘭允宣凝着越來越近的鑾轎,星目陡然一沉,轉臉怒視着百堯,咬牙切齒:“是你把他弄來的?”
“我早已與太子殿下說了,我此次前來,確實是爲皇上治病來的。只是,在見太子殿下之前,我便已經與皇上見了面。”百堯笑得搖曳生姿,“所以皇上能夠甦醒,甚至有精力來到此地,自然是我的功勞。這麼精彩的戲,皇上怎能錯過呢,您說是吧?”
“百堯,本宮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冷幽幽地說道,亦是納蘭允宣的警告。
“不。”百堯卻是搖了搖頭,不以爲然地笑道:“我的命,只屬於我的阿離。也只有阿離,能夠讓我死無葬身之地。但是很明顯,現在阿離還捨不得我死。”
“本宮倒要看看你的命有多硬!”
適時,皇帝的鑾轎已然停在臺前,皇帝自鑾轎之上匆匆跑下來,面色慌急地朝着那高臺的階梯跑去,雙目,卻仍是緊緊盯着滄離不放,嘴裡不斷地念喃着,“桐川,桐川……”
儼然,桐川在他心底已然成了不可救藥的魔。
“撲通——”
也不知是走得太過心急,還是身體虛弱無力的緣故,剛爬了幾個臺階,皇帝整個人撲通地摔倒了在半階之上。
“皇上!”
那些跟隨着的宮人陡然一愣,待反應過來,忙不迭跑過去將摔得不輕的皇帝攙扶了起來,七嘴八舌地關懷着皇帝的身體,“皇上,您沒事兒吧?”
“朕沒事!”皇帝推開那些攙扶着的手,雙目急急忙忙地去尋找滄離的身影,待確認之後又忙往上攀,終於爬上了高臺。
“桐川……”心急如焚地朝着滄離蹣跚走去,皇帝一張枯敗的臉上佈滿了欣喜與激動,顫顫巍巍地想要抓住滄離的手。
可尚未碰到,滄離便往後退了兩步,避開了他的接觸。
“桐川……”皇帝灰濛濛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愕,待反應過來,又不禁神傷,有些小心翼翼地端詳着滄離的臉色,“桐川,朕知你怨朕,怨朕將你困囿在紫玥臺,甚至沒能保護好你,以至於讓你……可是,桐川,朕是真的愛你的啊!”
“我不是桐川。”滄離神色幽冷地睨着眼前的皇帝,殘忍地打破他自欺欺人的夢,“桐川已經死了,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死在了紫玥臺。”
就見皇帝雙腳猛地一個踉蹌,若非身後緊隨的宮人及時扶住,恐怕整個人便栽倒在了地上。
“你不是桐川……桐川死了……”失神地呢喃着,皇帝面色慘敗如枯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