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離進入廚房沒多久，剛剛起牀還打着呵欠的蕭以舒便跟着她走進去，聞到滿室的香味，不禁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向在竈頭上忙上忙下的滄離詢問，可陡然對上她轉過來的一張臉，登時怔愣於原地，半晌沒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魂魄。
眼前的女子，很美很美，即便處身於到處都是煙油炭火的廚房當中，也猶如出落於五彩仙池，自身所散發的獨有光彩竟能只消一眼，便能叫人炫了目，失了神。
滄離垂眼看了看手中的一碗熱湯，再擡眼，平靜地看着神色怔忡的蕭以舒，淡淡地吐出兩個字，“阿離。”
“鍋裡有湯，西王爺想吃的話，自己動手盛。”
言罷，便不再看他，繞過他徑直走了出去。
蕭以舒整個人卻仿若被雷劈了一般，僵硬在原地，久久沒能找回自己被劈散的一魂六魄。
阿離……
阿離……也就是，那個，他鎮日放在嘴上的“醜八怪”“醜丫頭”？
方纔那張絕豔傾城的臉龐，就是那個其貌不揚，越看越醜的阿離？！！
這、這怎麼可能？
“我沒怎麼熬過湯，不知道味道會如何。”滄離盛了一碗湯放到慕子幻面前的桌子上，有些不自信地看了看那氤氳着白煙的湯，再擡眼端詳他的神色，“你試試吧。不管怎麼樣，對你的身子還是有裨益的，難喝的話，就當做是補藥喝了吧。”
“辛苦你了。”
慕子幻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脣，伸手將那碗湯端了起來，神色平靜地送至自己的口中。
滄離仔細觀察着他的神色，眸光流轉間，卻瞥見蕭以舒三步做五步地扭扭捏捏往茗軒挪移了過來，閃爍的目光還仔細地端詳打量着她的臉，神色仍是像撞了鬼一般僵硬。
懶得去揣測他的心情，滄離回眸看到慕子幻已經喝完了湯，忙不迭地開口問道：“味道怎麼樣？”
對上她一臉的期待，慕子幻將手中的碗輕輕擱放回桌面，“好喝。”
“真的？”
滄離一喜，臉上不自覺綻放了燦然的笑靨。
猶如萬物復甦，霎時間只覺
得眼前豁然開朗，恍惚間有種乾坤挪移，斗轉星移的不真實感覺。蕭以舒看着茗軒中的這張笑臉，好不容易恢復的神智再一次丟至了九霄雲外。
“以舒。”慕子幻轉眼間看到一臉癡癡的蕭以舒，眉宇間幾不可見地微微一蹙，神色淡漠地喚了他一聲。
蕭以舒陡然回神，回頭看到慕子幻淡漠的眸底似在隱隱閃爍着不豫，愣了愣，終於找着了自己的靈魂，整個人算是活過來了。
“子、子幻！”
蕭以舒像是找到組織般迫不及待朝慕子幻跑過去，呵呵乾笑了兩聲，終究還是忍不住擡頭看着對面的女子，擡手指向她，“她跟我說她是阿離，這其實是騙人的吧？哈哈哈，那個醜八怪明明長得就是另一張臉，一個人的臉，怎麼可能說變就變呢，對吧？只是，這位姑娘是？”
“她是阿離。”慕子幻神色未變，平靜地說。
“……真、真的？”蕭以舒臉上誇張的笑瞬間僵硬，半晌，才幹咳着出聲，“怎、怎麼回事？阿離怎麼……到底哪一張臉，纔是阿離的臉？”
“你面前的這張。”滄離勾脣，脣角勾靨出一抹迤邐的嫣然，“西王爺一身好功夫，怕也是行走過江湖的吧？怎麼，難道您孤陋寡聞到連最基本的易容術也沒有聽說過？”
“你——”蕭以舒怫然，沒錯，臉再怎麼變，這張尖酸刻薄的嘴都不會變！如果說前一刻他還是抱着懷疑的態度，那麼此刻聽見她習慣性的嘲諷，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懷疑的必要！
她，絕對就是那個陰裡陰氣的醜八怪！
只是，忽然換了一張臉，讓他變得好生不自在啊！之前對着那張醜臉，他什麼話都敢說，完全沒有想過要照顧她的情緒。可是，對着眼前這張美得過分的臉，要他開口閉口醜八怪地嘲諷，他是萬萬也開不了口的呀！
如此一想，又覺得還是之前那張臉好一些，至少對着那張臉，他不用像此刻一般顯得侷促不安。
“你不是說要看日出嗎？”慕子幻轉過臉去看滄離，神色平靜地問道。
滄離怔了怔，待擡眸看了看蕭以舒，再回頭看了看慕子幻，陡然想明白，不禁
勾脣一笑，“我們走吧。”
誠如他方纔所言，他不喜歡別人看到她的臉，蕭以舒也不例外。
山頂之上，瀑布就在耳畔轟隆作響，猶如萬鈞雷霆，震耳欲聾。
可就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之下，滄離坐在慕子幻身側，頭輕輕地倚在他的肩上，凝着遠處緩緩升起的旭陽，心中，卻是難得的一片寧靜與祥和。
朝霞豔紅似火，慢慢地在遙遠的天際濡染開來，拉開美麗的紅色紗幔，美妙而不真實。
“子幻。”
“嗯。”
一聲輕喚過後，滄離卻沒有了下文，只雙眸怔怔地凝着遠處的血紅，神色漸漸恍惚。
眼前的一切，太過於綺麗耀眼，美得令人移不開眼。可，終究還是要如那綻放於夜空的花火一般，只是瞬間的絢爛，之後便是沉寂。
“阿離……”半晌，慕子幻先打破了沉默。
“什麼？”滄離擡起頭來，轉過臉看着他潔白勝雪的臉。
“你身上的蠱毒，是怎麼回事？”
滄離微微一怔，眸光一閃，小心地端詳着他的神色，“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道。”慕子幻輕輕搖頭，眸光略顯迷離地凝着前面起伏跌宕的高山綠樹，“只除了，每個月圓之夜你會發作。”
“我身上自小，便被種入了血梅蠱，月夜便會發作，發作的模樣你也看到了……施蠱之人想要以此來控制我。本來只要每月只需飲下他的一滴血，我便可安然活着，可是我不願再過那種受人操縱的傀儡生活，爲了擺脫他，我逃出來了。”滄離垂了垂眸，脣角勾了一抹澀然，“所以，每個月圓之夜，我都會被那蠱毒折磨得生不如死。”
慕子幻轉回過臉來，凝着她的眸底，是難得一見的憐惜與感同身受，“以後，你會如何？”
滄離擡眸，迎上他凝視的眸，“會死。”
慕子幻眸光微滯，怔怔地看着她淡然啓齒，“血梅毒會漸漸在我的體內蔓延開來，每次蠱毒發作，都會加劇其蔓延的速度，最終，我整個人的元氣，都會被反噬耗盡，直至最終，油盡燈枯而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