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晃不止,顧長歌在裡面坐着難受,此時已行至郊外,後面大隊的人馬跟着,腳步聲不止但交談聲並無,可見天家風範。
路面不平整,前面的人趕車又急又快,眼見顧長歌面色越來越差,碧璽打了簾子對外面的太監說道:“這位公公,麻煩走慢點吧,我們娘娘晃得不舒服。”
那太監只道:“對不住了,咱們也是聽命行事,三日內必須趕到皇陵,否則上面怪罪下來,誰也兜不住。”
“這……”碧璽眼看就要跟他理論,被顧長歌叫住。
顧長歌伸手將手指上一枚金色小戒指遞給她,對着車伕背影怒了努嘴。
碧璽不甘願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遞了過去。
顧長歌柔聲說道:“還請公公慢一些,我實在頭暈難受,且侍衛們趕路辛苦,慢些走也好喘口氣不是?”
那人得了東西,喜笑顏開,當即說道:“娘娘是貴妃,就是不一樣,那咱們慢點。”
碧璽臉色不好,坐了回來。
顧長歌壓低了聲音勸她:“如今他們還肯喚我一聲娘娘,但到底我是從宮裡出來的,再也不會回去,當然吩咐不動他們。”
“娘娘,你瞧他們,以前如何巴結咱們翊坤宮,現在連讓走慢點都要使銀子塞東西,人還沒走呢茶就涼了。”碧璽將隨身的包裹打開,抖了件大氅披在顧長歌身上。
顧長歌打入了冬便不愛着暖和衣服,一來是不願,只有身子難受才能減輕對皇城的一些厭惡。二來是那些大氅大多數都是裴縝賞賜的,穿上總感覺依舊受他庇護,可心裡是不能原諒他的。
如今在外,既沒有地龍也沒有炭盆,天寒地凍,她也不再抵抗,伸手拽緊了大氅,打了個冷戰道:“算了,世事皆如此,你且瞧毓皇貴妃,我得寵的時候她與我姐妹相稱以禮相待,如今我失寵,便是想與她商量事情都不能,若非我有把柄在手,她又怎肯幫我。更何況是他們,這些素昧平生的人。”
如此一路也並無事情發生,到了夜間歇在驛站,清早天不亮就開始啓程,一路舟車勞頓,足足二日後,第三日眼見就要到了皇陵附近,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
馬匹早已疲倦,而顧長歌此時困頓的偎在馬車框架上,一搖一晃,頭暈難受也早就習慣了。一路不動也就吃不下什麼,想來不用多時就能到皇陵了。
忽然前方馬匹嘶鳴,顧不上反應,只覺得馬車驟然天翻地覆,顧長歌感到一股極強的壓迫感,整個人被馬車帶的往左邊傾斜而去,肩膀重重撞在木條上,碧璽驚駭連連,立刻要來拉她,不想自己也不受控制往窗口倒去。
顧長歌痛呼出聲,卻不忘了擡眼去看碧璽,見她自顧不暇,忙說:“你抓好,別管我!”然後高聲喊道“發生了什麼!”
外面傳來紛亂聲,有侍衛喊道:“保護娘娘!”
沒有人顧得上回答她,馬車掀翻在地,外面都是嘈雜紛亂與侍衛抽刀的聲響。
此刻顧長歌慶幸,還好車內沒有炭盆,否則炭火引燃馬車,自己與碧璽都屍骨無存。
“什麼人!”有侍衛喊。
顧長歌用力站起來,左腿很疼但仍舊能動,從一邊馬車散架的縫隙往外看去,之間侍衛們護着馬車圍繞一圈,無頭蒼蠅一樣到處看。
碧璽在下面呼喊:“娘娘!”
顧長歌手指比在脣上:“噓!”她招手“能起來嗎?你看。”
碧璽也並未受傷,站起來往外看去。
只見四下只有跟着他們一路而來的侍衛,再無旁人,低聲問道:“怎麼了這是?”
顧長歌搖了搖頭。
很快便有侍衛走過來,行禮道:“剛纔不知是誰下了絆馬繩,馬匹絆住了腳受驚。”
“還不快扶娘娘出去。”碧璽手忙腳亂扒開碎掉的車架子,駕馬的太監剛纔甩了出去,狠狠撞在地上如今爬不起來,幾個侍衛上前左右兩邊將馬車拆開。
顧長歌扶着碧璽走出去,到了外面,一手捂住胳膊,皺眉看着附近。
這裡是一片密林,再往前走不多久就到皇陵地界了。
天色漸晚,難道是有村民狩獵,做的陷阱不成?
她問其中一個高大的侍衛道:“請問大人,這樣的絆馬繩會當做陷阱來用嗎?”
那侍衛蹙眉,走到一旁看拴住繩子的位置,是下了兩顆長釘,搖頭道:“狩獵多用陷阱是挖坑或者下網,這樣的絆馬繩只做攔截馬匹用,”他用力拔了拔釘子,毫無鬆動痕跡,對一旁招了招手道“你們三個去那邊,你們去那邊,剩下五個人保護娘娘,其餘人跟我去林子裡。”
他如此託大,顧長歌有些不滿:“這樣本宮身邊只有五人,若是有人行兇或有危險怎麼辦?”
那侍衛看了顧長歌一眼,恭敬道:“娘娘放心,我們都是皇城侍衛,個個精通武藝,走!”說完不等顧長歌質疑,帶着人離開了。
碧璽緊張的站在顧長歌身旁,蹙眉:“娘娘,他們就這樣離開,奴婢覺得有些不妥。”
顧長歌冷笑,看着一旁散漫坐下的幾個侍衛,又望一眼天色,如今太陽西沉,再有片刻便昏黃,到時候視線不好,若是林子裡隱藏了什麼,這些託大的侍衛會措手不及。
她沉了聲音吩咐道:“碧璽,去收拾了細軟,旁的都不用拿,帶上銀票,本宮的腰牌一定別忘了。”
這次出宮她旁的都沒帶,唯獨帶了一件可以證明身份的腰牌。裴縝賜給她的金冊金寶出宮後也用不上,便留在宮裡,也省的旁人再用時沒有。
等碧璽將東西都挑揀好,拿着一個小包裹過來,可以塞進衣服裡。冬天衣服厚,放點東西在裡面根本就瞧不出來。遲疑片刻,顧長歌有些着急,催促道:“好了,旁的都不要緊,衣服沒了可以再買,首飾都不重要,快走。”
她拉着碧璽也往密林方向慢慢靠過去,本以爲侍衛瞧見會阻攔,已經想好了說辭,偏偏侍衛只是掃了她們兩眼,自顧那水喝起來,絲毫不在意她們去哪。
馬上就進了林子,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輕侍衛,臉色白皙,喊了一句:“你們去哪?”
碧璽看了顧長歌一眼,回道:“娘娘要方便一下。”
侍衛們見東西都在馬車裡,料想是娘娘有私事要解決,也不在意,揮了揮手便不再理他們。
顧長歌拉着碧璽想躲進林子裡,這個時候如果在林子裡藏了人,那一定是爲了堵她。
剛纔大隊侍衛離開她就心裡不安,這裡是皇陵,又不是祭祖的日子,那麼來的人一定是爲了她顧長歌。侍衛也說了,絆馬繩只能絆馬,來往這裡的都是皇室負責守護陵墓的,不可能在這設置一道阻礙。
那麼一定是爲了她。
或許對方人手沒有那麼多,侍衛們個個武藝高強,一簇而上只怕不敵,唯有分散他們,逐個擊破,對方纔能達到目的。
林子裡靜悄悄的,剛纔進去的侍衛一開始還有聲響,都現在連回音都沒有。
顧長歌心裡緊張,手心也浸出冷汗來,拉着碧璽躲到一個巨大的樹旁。
當最後一縷日光消失,整片天空血紅一片,忽聽遠處一聲慘叫,接連一聲又一聲哀嚎從林子裡四面八方響起,顧長歌驚了一跳,拉着碧璽的手不覺收緊。
碧璽也異常害怕,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做什麼呢?
“別怕,別怕……”顧長歌低聲安慰碧璽,也安慰自己,“或許是侍衛抓到了埋伏的人也未可知。”
她雙手有些顫抖,從樹後偷偷往剛纔馬車裝裂的地方去看,只見六個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已經與侍衛對峙,兩方在說什麼也聽不清,很快那邊就動起手來,刀光劍影之下,顧長歌暗道不好,拉着碧璽:“快跑!”
她人生地不熟,不知道這是哪裡,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只是這片林子看着很大,如果一味跑下去,只怕要迷路。
定了定心思,她邊跑邊說:“咱們順着林子邊跑,不要太靠近外面,也別太裡面。”
“娘娘,娘娘,”碧璽喘着粗氣,幾年來在宮裡,不需要做粗活,平日裡侍奉主子早就沒有那麼好的體力“咱們爲什麼要跑?”
顧長歌顧不得解釋,拉着她拼命的跑,一刻都不敢停留。
剛纔碧璽沒有看到,那個與碧璽說話的侍衛,被人一刀從臉上劈過,慘烈至極無法形容。她回想起來腿便發軟。
一直沒有追兵追趕,二人也不敢停留,只是這樣跑下去不是個辦法,她忽然想到一路看到一些古怪的草皮,再又看到的時候,拉住碧璽:“歇會,咱們歇會。”
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深林中不見五指,跑得太久也不知道到底跑到哪裡,開始說不要跑的太深,可真正逃命誰有顧得上。
“娘娘,奴婢不行了。”碧璽一停下,彎着腰喘粗氣,這樣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旦停下來就再也邁不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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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沒到,一定是他們人手不夠,不知道咱們跑到哪裡在四周找,咱們先歇會,一會……”她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四周“一會咱們得繼續走。”
如果停留,她們一定會被找到而殞命,顧長歌握緊了拳頭,毓皇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