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貴人在座位裡,面頰一陣紅一陣白,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皇帝眼裡帶了幾分失望,吩咐道:“把袋子給容貴人瞧一瞧。”
小瓷子應聲,雙手捧了袋子送到容貴人眼前,問道:“容貴人,這東西您可識得?”
容貴人抿嘴,伸頭看了看,纖細雪白的脖頸已經紅了,沉默片刻,她從座位裡走出來,也跪在皇帝面前,面容平靜微微蹙眉,看似不爭不搶的樣子,卻也在申訴自己的無辜:“皇上,臣妾不曾做過這樣的事情,也不屑做。”
“這東西可是你的?”熙妃瞪了眼睛。
容貴人一時無法,只得承認。
怡常在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有幾分得意之色,嘴角一撇,說道:“證據確鑿,還請皇上皇后明鑑。”
皇后此時是最不願的,手下兩個人,相互攀咬,無論損傷了哪一個,傷筋動骨的都是她皇后。此刻她露出幾分笑意,勸慰道:“皇上,此刻竟然牽連出這許多人,許多事,恐怕要下去好好問纔是,如今還在除夕家宴上,讓親眷瞧了也不好,不如……”
她話尚未說完,秦秀秀那邊就有幾分不屑:“不如到私下裡再問了嗎?原來皇后娘娘是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子。臣妾當年見過孟皇后幾面,倒不見孟皇后如此怯懦,連後宮的事情也處理不好,倒叫我們這些親貴們看了熱鬧。”
她言辭犀利,聽得顧長歌也是蹙了眉頭,皇后一時尷尬的緊,心中氣惱又不知該如何發作。
這個七王爺本就是皇上較爲信任的王爺,他有極其寵愛這個王妃,府裡連妻妾都沒有,唯有幾個侍妾名份都沒給,若是當面對峙反而不美。
場面有些尷尬,顧長歌看着想來端莊持重又深得人心的皇后如此被嗆,暗自用帕子捂了嘴清咳,卻也不肯開口解圍,看她笑話罷了。
皇后無法,如今滿宮裡,最得意的幾個女子都在這了,喊冤的喊冤,抱屈的抱屈,誰也不肯出頭。
她訕訕道:“本宮並非這個意思,只是這件事情盤根錯節,倒不容易理清頭緒,既然七弟妹有心,還望各位宗親莫要瞧了這些事情嫌煩纔是。”
裴弦開口道:“皇后娘娘,大家怎會嫌煩,如今一連兩位皇嗣牽連,臣弟們倒是頗爲擔心,此事若不能妥善處理,反而不美,還請皇兄、”他抱拳,“皇后娘娘,查出事情原委。”
裴弦只稱她爲皇后娘娘,並非皇嫂,是打心底裡不認同她的,當年的毓皇貴妃如何上位,又如何成爲了現在人人提起都稱讚的皇后,他是最瞭解始末的。
私下裡那些腌臢手段,由皇后運用得意,真是可笑可嘆。
顧長歌給溫木槿打了個眼色,溫木槿會意,說道:“臣妾聽聞近日怡常在和容貴人起了些齟齬呢,容貴人今日將怡常在罰跪於御花園,莫不是怡常在有心將此禍水引到容貴人頭上去?”
怡常在驚呼:“臣妾冤枉啊!臣妾雖然對容貴人罰跪之事心有不滿,可並沒有做出什麼污衊容貴人的事情!”
“這布袋子,”容貴人指着贓物,恨聲說,“原本是臣妾繡了做香囊,打算送給皇上的,此物不知怎的,竟到了景仁宮!”
“朕倒是的確見過,”皇帝忽然開口,眼光逡巡在下面,口氣遲疑,“你當日的確說過,要做成香囊,朕也允諾,佩戴在身上。”
容貴人目露感激,叩首謝過。
顧長歌幽幽說道:“原來是這樣,當真是冤枉了容貴人,只是臣妾宮裡的廚子李秀婉指認怡常在身邊的花濃卻是不假。李秀婉,你是本宮宮裡的人,若是你肯拿出證據,確實是花濃授意與你,本宮便保證不會讓人傷害了你的孩子們,也會留你一命。”
李秀婉如蒙大赦一般,磕頭道:“有!有,奴婢那還有之前花濃姑娘來的時候,掉的一隻耳環,奴婢留了個心眼,特地收了起來,想來花濃姑娘那還有另外一隻。”
小瓷子何等聰明,立刻着人去查。
花濃心裡涼了半截,癱軟在地。
不一會宮人就回來了,分別拿着花濃的一隻和李秀婉處尋來的一隻,兩隻放到皇帝面前,恰好是一對。
“花濃,如今你的證據確鑿,可有人指使你?”皇后開口,眯眼看着這一對耳環,又瞧着花濃。
花濃戰戰兢兢,扭頭望了一眼怡常在,怡常在也正看着自己,於是拼命搖了搖頭:“都是奴婢!是奴婢自己看不慣晗嬪,才一入宮,位份就比我們主子還要高,還有皇子養在身邊!憑什麼!奴婢是忠僕!見不得主子委屈,是奴婢自己要這麼做的!”
顧長歌忽然莞爾,語音清冷,提醒她:“花濃,你是忠僕不假,可話說也要有腦子纔是,如今你頂了一切的罪,謀害本宮與皇嗣,謀害熙妃與五皇子,這罪過你受得起嗎?就算怡常在能救了你免於一死,你以爲她會放你一條生路嗎?殺人滅口,唯有如此這罪過纔會永遠都是你的!”
顧長歌字字誅心,刻在花濃的心頭,花濃聽得嚇得幾乎要哭出來,死死咬了嘴脣不肯說話。
怡常在目光兇狠,盯着顧長歌:“你誣衊我!我不曾害了你們!這一切都是花濃自己做的!”
“花濃與本宮無冤無仇!”顧長歌忽然站起來,厲聲呵斥怡常在,“本宮入宮,礙不着花濃的事情!本宮有皇嗣也阻不了花濃到了年歲放出宮去!就算本宮與花濃有怨,難道熙妃也有嗎!?五皇子也有嗎!?容貴人的香囊是贓物容貴人卻不知,難道容貴人也有嗎!?”
一連串的問話,讓怡常在啞口無言,她跪在原地,不住的喊冤:“皇上!臣妾對您是真心的!皇上!臣妾一心一意侍奉您啊!”
顧長歌又跪下,淚珠潸然,泣不成聲:“臣妾一片赤誠,入宮服侍皇上,這一切原委皇上一清二楚,好不容易臣妾有孕,卻遭人屢屢算計,一開始的涼拌忘憂草之事臣妾便是冤枉,但自知無法辯白,只好禁足於宮中,當日熙妃因忘憂草中毒,可如今臣妾與熙妃一模一樣,卻是因爲白果!而熙妃自己也想到,並不曾多用忘憂草,反而白果是每日必吃的,”她叩首,“此人先謀害了熙妃與五皇子,又陷害到臣妾頭上,讓臣妾擔了罪名,現在臣妾有孕,她又用同樣的方法,要害了本宮與孩子!皇上,臣妾如今只有您了,”她目光誠摯,看着皇帝,“求皇上給臣妾與孩子一個真相吧。”
皇帝手中轉着手釧,沉吟半晌,問道:“怡常在,你可認罪?”
怡常在大驚,匍匐於地:“臣妾不曾!臣妾不認!都是她們!”她直起身子,指着衆人,眼睛瞪得老大,“她們陷害臣妾!她們嫉妒臣妾受寵!”
溫木槿清冷開口,表情不屑:“當時熙妃有孕,可是怡常在提醒的衆人要檢查熙妃的飲食,忘憂草如何有毒,也都是怡常在一一細數中毒跡象,當日也是她親口承認,怡常在頗同醫理,”她忽然看着皇后,“這點,倒是與皇后一樣,皇后娘娘不也是擅長醫理的人麼。”
皇后心裡咯噔了一下,看着殿下週人,皇親國戚們看着自己,輕聲低語,議論紛紛,她沉了沉心思,說道:“的確,當日確實是怡常在自己親口承認的,也的確是她主動提出,熙妃的飲食或有問題。”
顧長歌跪拜的身子下,嘴角高高揚起弧度,成了。
繼而溫木槿繼續說道:“臣妾是無用的,卻見不得後宮這麼多位皇子被害,如今人證據在,物證有花濃的耳環,容貴人,你可能想起,怡常在是否到你宮裡,取走了這件香囊?若不是,只怕你與她,都有嫌疑。”
容貴人抿着嘴,眼神遊移思索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臣妾想起來了!早些日子的時候,皇上剛回鸞,臣妾一直抱病在身,皇上便多多陪伴臣妾,倒是一向不愛來臣妾宮裡的怡常在,連着兩日到臣妾宮裡,後來臣妾便一直不見香囊,想來便是那時候了!”
“胡璇桐!你污衊我會遭天譴的!”怡常在聲嘶力竭,狀似發瘋一般,控訴道,“臣妾有罪!皇上!但臣妾也是受人指使!臣妾的確是陷害了熙妃,也陷害了晗嬪,但臣妾是受人指使啊!”
“怡常在,你是不是瘋了?”皇后開口,目光狠狠盯在怡常在身上,“你別忘了,隨意攀誣可是大罪!”
怡常在被她震的一個激靈,眼神又有些怯懦起來。
顧長歌見事情出乎她意料的順利,趕緊開口道:“是何人指使你!”
怡常在看了看皇后,又看了一眼顧長歌,咬脣道:“是皇后!都是皇后指使了我!”
顧長歌隱秘一笑,旋即變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臉色不好,目光陰騭:“怡常在,你無憑無據,隨意攀誣本宮,你以爲旁人都會信?”
皇帝突然開口道:“來人,怡常在認罪,誣陷晗嬪,傷害兩位皇子,降爲庶民,遷至冷宮,讓人去審清楚了,再做處置。”
“皇上!”怡常在瘋了一般,被太監一左一右架了還拼命掙扎,喊道,“臣妾受人指使啊!臣妾是一心爲了您啊皇上!皇上!”
她的聲音直到很遠都沒有消散。
容貴人心有餘悸,顧長歌也意猶未盡。
她叩首:“臣妾多謝皇上,爲臣妾證明了清白。”
“快起來,”皇帝想起了什麼,吩咐碧璽,“扶你們主子起來,你們也都起來吧,跪了一地,成何體統。”
顧長歌有碧璽扶着坐回了位置上,皇帝看了她一眼,說道:“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朕也是在震驚……晗嬪,你受委屈了。”
顧長歌再次起身,微微福身。
“從即日起,晗嬪晉封爲晗貴嬪,”皇帝環視左右,嚴肅道,“此事就此,再不許議論紛紛擾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