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時光,眨眼即到,隊伍到了新野,那裡有一座驛站,衆人便安置下來。
櫻有些心神不寧,行事頻頻出錯,辛夷看在眼裡,搖了搖頭,把她拉到一旁,“不要太過緊張,反而引人注目。”
櫻長吁一口氣,“今晚若君上再喚你一同進食,該如何?”
辛夷笑道,“如此甚好。”
見她神色平靜,櫻漸漸鬆了口氣。
入夜,子襖來請,辛夷再拒絕便是不懂禮節,於是隨他而去,櫻跟隨,到了堂前,櫻退至門外,但聽屋內琴聲嫋嫋,杯光交錯,除了中行偃,還有幾位禮臣,櫻侯了片刻,便找藉口離去。
來到驛站後院,馬廄處,但見一小廝手裡抱着馬料,二人錯身之際,小廝言道,“丑時行動。”櫻微微頜首。
離丑時還有數個時辰,櫻即緊張,又興奮,極快,她又回到堂前,莢見她,調侃她,“去了何處?跟着你家主子,也學得沒有禮數了。”
櫻白他一眼,“姑娘可好?”
莢呶呶嘴,讓她自己看,“今日倒還客客氣氣,主子也能露出笑容。”
櫻看去,果見孫周神色放鬆,與辛夷對飲,心中不免一絲冷笑。
至半夜,酒宴結束,辛夷匆匆而出,看了櫻一眼,二人極快朝自己屋裡走去。
櫻關上房門,“如何?”
辛夷喘了口粗氣,點了點頭,櫻大喜,又極力掩示,“主子?”
“勿慌。”她低聲道,“還有那四護衛,你且去取些酒來,言之,我興致高,欲再飲。”
櫻頜首,很快拿來兩壺美酒,辛夷取出竹筒,把藥汁倒在酒壺之中,“你給他們送去,就說是我賞賜,天寒地凍,可保暖。”
“等等。”辛夷又喚住她,“便是驛站內的巡衛也送去一壺,言之,不可多飲,暖暖身即可。”
櫻應答,轉身而去。
那四護衛即然認辛夷爲主,自是言聽必從,便不客氣的接過櫻手中酒壺,巡衛們推遲一番,櫻便言,“姑娘賞的,並非讓爾等多飲,只爲暖身。”巡衛皆是孫周身邊之人,知辛夷在孫周心中的地位,道謝收下。
櫻揚脣一笑,一切都那麼順利。
辛夷換上奴婢服飾,合衣躺在牀上,櫻靠在門邊一張軟榻上。
夜深人靜,靜得有些詭異,一輪彎月掛在天空,閃着冷清的光輝。
櫻屏住呼吸,聽外間動靜,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她向辛夷進言,丑時可離,那時,衆人都己熟睡,守衛鬆懈,然而,何時離去,己不重要了,孫周食了藥,纔是關鍵,不由得又想到宋姬之言,告誡她,秘切注意辛夷言行,若有不妥,及時通知行動取消。
櫻癟了癟嘴,她知,辛夷聰明,但她並非神人,她與孫周之間的爭爭吵吵,她看得極清,她是迫切想離,她嚮往的是外間生活。
宋姬既然想出此策,又何須躊躇,猶豫,小女子一般性情,櫻輕蔑一哼。
而中行偃早己有了安排,主子的人能順利進入驛站,如此,今夜孫周必死無凝。
她在數年,吃的苦終於可以結束,她不再是奴,她也可以做主。
櫻忍不住要笑出聲,又趕緊捂住了嘴,只聽牀側傳來辛夷的聲音,“幾時了?”
“快了。”櫻說道。
“嗯。”辛夷輕應一聲。
“主子,當真要走嗎?”櫻又問,辛夷沒有立即回答,過了良久,才吐出兩個字來,“正是。”
她卻未見櫻的嘴角勾起一股笑意。
正在這時,突然外面一陣嘈雜,火光沖天,映在窗戶上,讓整個屋子都通亮起來。
“出了什麼事?”
辛夷猛的挑開紗帳。
櫻卻是臉色一喜,趕緊跳下榻,“奴去看看。”
她拉開房門,一股熱浪襲來,刀劍聲,嘶殺聲,呼救聲,結伴傳來,外面火光一片,人影在雪地竄動,鮮血把皚皚白雪變成了紅色。
“怎麼回事?”
辛夷站在她身後,見了這幅情景,大吃一驚,她推開櫻,迅速朝孫周屋子而去,然而,櫻卻緊緊拉住了她,“主子,那邊己起大火,不能去。”
“放手。”
“主子不可。”
櫻急道,“君上身邊衆多武士,定會脫困,我們先離開這裡,主子安全了,君上才能放心。”
辛夷聽言,紅着眼,再看一眼,那間陷入大火的小院,一咬牙,便朝院外跑去。
一路上,皆是嘶殺,不知從何處來的黑衣人,竟衝破中行偃設的防線,殺入了驛站,辛夷四處躲避,遇到她的四護衛,
櫻微微驚訝,不虧是練武之人,便是中了迷藥,也能極快醒來。
四人緊緊把辛夷護在中央,極快,衆人出了驛站,又遇中行偃提着刀帥外圍晉軍而來。
“君上呢?”
辛夷拉着他。
中行偃一怔,“君上還未出來嗎?”
什麼?衆人皆驚。
中行偃道,“宴畢,我便巡視而去,宿於帳內,聽到動靜才知有賊子襲來。”
原來,整個驛站有兩道防線,驛站外,駐紮數衆晉軍,驛站內,有孫週近身侍衛,若要攻入驛站,必先攻破站外駐軍。
而此番,顯然,敵人是從內攻出。
“那君上?”
“姑娘忽慌,幾個賊子,有何懼?”言畢,便領着衆晉卒衝進驛站。
辛夷欲跟隨,被四護衛攔住,辛夷一急,“還不去救君上?”
四護衛言道,“我等受君上之命,姑娘安危重於君上。”
辛夷詫異,這是什麼話,連櫻也暗暗吃驚,孫周護她到如此地步,她小心翼翼看着辛夷,但見她神色沉重,目光似火。
黑衣人雖多,不及千名晉卒,黑衣人逐漸被殺,餘下之人散去,辛夷着急不己,幾次欲朝裡衝,皆被攔住,火勢越來越大,整個驛站己着燃,火光沖天。
晉卒開始救火,但己晚矣。
約過一刻鐘,正在大家焦急不堪時,但見子襖揹着一人,衆多晉卒護在身側,從火光中衝出。
辛夷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櫻咬着脣,遲凝片刻,也跟了去。
“孫周?”
“君上?”
子襖等人來到空曠的雪地,小心翼翼把背上之人放下,當辛夷衝過去時,只聽衆人的呼喊。
她愣了愣,立即拔開人羣,那人面色黝黑,但,能看清是孫周無凝。
他長髮披肩,雙目緊閉,看似無一絲生機。
辛夷大叫一聲,緊張的撲倒在他身邊,緊緊抱起他,搖晃着,“孫周,你醒醒,你醒醒……”
她顫抖着把手放於他的鼻端……
她用衣袖擦拭他的臉頰……
她俯身於他身前……
“主子,君上怎麼了?”櫻在一旁急問。
衆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她,只有莢的哭聲小聲傳來……
她愣在當場,幾乎不能言語,不能哭泣,櫻觀察她的神色,無喜無悲,人在絕望之際,便是如此。
櫻心中一顫。
這時,中行偃蹲下身子,以手拭測孫周的脈博,頓時大吃一驚,一把抓住子襖。
“你是如何保護君上的?”
子襖癱倒在地,“火是從內室所起……等發現時,主子己暈迷不醒……後有黑衣人殺來……”
“胡言。”中行偃道“內室起火,君上怎能不知?今晚君上雖醉酒,但還沒到醉而不醒……”
正在這時,有醫者急急趕來,隊伍中有隨行醫者,但見一老者,一身狼狽,連滾帶趴的來到孫周面前,一把脈,大驚失色。
中行偃一把提起他的領口,“如何?”
他明知故問,只是不死心而己。
醫者顫道,“君上……己薨……”
衆人先是一愣,片刻,一片哭聲,跪了一地。
“主子……”
只聽櫻大叫一聲,辛夷暈了過去……
晉君薨是何等大事,衆人幾乎亂成一團,幸得中行偃,忍住悲痛,穩住了一切。
並派心腹先趕回新田通報朝堂,隊伍立即回程,快馬加鞭,五日後,夜晚,進了新田城門,只有智贏等幾位大臣來迎,出發時,是何等威風,歸來時,悽悽慘慘。
衆人幾乎是一路哭泣進了,隨後,新田戒嚴,戒嚴,衆臣在大殿之上,商量後事……
辛夷一路暈暈沉沉,至麒麟殿,第二日,才徹底醒來,身邊沒有任何一人,她緩緩的坐直身子,這時才見一小奴進來。
“櫻呢?”
隔着紗帳,小奴不知她的神色,顫道,“奴不知,昨日便被姬夫人喚去,一直沒有歸來。”
辛夷拉開紗帳,但見小奴一身縞衣,她閉了閉眼,“爲我更衣,去大殿。”
小奴應諾而退,取來縞衣,辛夷見了,一把扔在地上,換上了她平時之服。
當辛夷在小奴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屋子,才知,整個己是一片縞白。她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猛的拉扯那些白布,小奴護衛不敢阻止,跪在一側。
“誰讓掛的?”辛夷怒問。
小奴顫顫哭道,“君上薨,諸位大臣商議如此。”
辛夷一愣,眼中蓄着淚水,但見天地一片白,感到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一片壓抑之中,心中一陣慌,身子發軟,她扶在木柱上,深吸一口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急急朝大殿而去,四護衛緊跟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