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隨着子襖等衆護衛來到後院,其中兩護衛拉開了後門,辛夷欲出,被子襖攔住,“姑娘,我們走這邊。”
後院牆下,灌木從中,有一個地道,極爲隱蔽。
辛夷一驚,但見護衛跳下,子襖催促,“姑娘可行。”
辛夷來不及細問,隨之而下,片刻,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及打鬥聲。
“姑娘這邊走。”子襖拿起一個火把。
“他們?”辛夷爲上面的護衛擔憂。
子襖沉默瞬間,“他們會引開敵人。”
辛夷啞然,片刻,“可是君上安排?”
子襖點了點頭,“地道是商平所備,主子入宮之前交待,若有突變,便護姑娘從地道離開。”
原來孫周早有預料,辛夷暗忖,那麼,他在王宮可有脫困之法?她擔心不己。
“君上他?”
“主子自有安排。”
“是何安排?”辛夷問到底。
子襖暗了口氣,“主子知瞞不過姑娘,然,此番,我等安全了,子襖再告之。”
辛夷一幅焦慮之色,也只得點點頭,一顆心七上八下。
想不到這地道極長,行了大半個時辰纔到終點,從地道出來,四周一片乾枯的樹木,雜草及腰,幾人又行了半刻鐘,來到一溪邊,這裡有一間草屋,似放牧人所居。
子襖領辛夷進了屋,衆護衛四處散開警戒。
“到底怎麼回事?”辛夷迫不及待問道。
子襖觀察一番,從一堆草料中取出食物。
辛夷驚訝,上前一把抓住他,“你們早有準備是不是?這屋,這食。”
子襖把水袋遞給辛夷,辛夷未接,目光深沉。
子襖垂了垂眸,這才緩緩道來,“主子早在新田,便對無終國之事,瞭如指掌,太子與公子坤幾乎到了水火不容之勢,便知,二人遲早有一戰。”
“主子便令魏將軍策動太子下手爲先,誰知,魏將軍剛至邊境便被襲擊,公孫失蹤,後得魏將軍書,知公子坤有楚國支持,使山戎情況更爲複雜,便親自前往。”
“無終國有十五個部落,各分兩派,其中又以孤竹爲大,主子帶了大量財物,以商賈之名,實爲獻給孤竹。”
辛夷微驚,說道,“君上令吳至去孤竹,是早有計劃?”
“然。”子襖回答,“吳至聯絡孤竹,改爲支持太子,便爲今日之戰。”
“可君上怎知公子坤今日逼宮?”
子襖搖搖頭,“主子不知,然,主子知道,刑午得知主子來此,必會極快行動。”頓了頓,又道,“嘉父對兩個兒子都極爲‘放縱’,任兩子相鬥,實爲鞏固自己的地位。”
辛夷聽言,驚訝的張着嘴,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嘉父在意的是自己的王位。”
子襖點點頭,“嘉父正鼎盛之期,自不希望兩子勢力強大,嘉父當年繼位,便是弒父而得,因而,極力防着此事。”
辛夷頜首,“今日君上進宮,想必己說服了衆人,才令公子坤惱怒,有此逼宮之舉,但君上早己想到,嘉父狡猾,光靠說服行不通,便是簽了盟約,也會改變,若一舉消滅親楚之勢力,山戎最終纔會真正與晉國合盟,說服嘉父是虛,逼公子坤是實。”
“正是。”子襖緊皺眉頭,“只是未想,他們動作如此迅速,依主子之見,須還等兩日,未想,主子也困在宮裡。”
辛夷道,“即是君上之策,他的脫困之法是?”
子襖道,“公子逼宮,孤竹會派兵勤王,便是趙將軍,也在邊境集結十萬大軍,嘉父自是痛恨公子坤,公子坤一敗,由太子等人遊說,嘉父自是投晉。”
辛夷聽言,鬆了口氣,“如此,君上定有安排,太子及他的附臣,己派兵守侯,只要公子坤逼宮,自是自投落網。”
然而,子襖卻突然抿嘴不語。
辛夷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難道不是?”
子襖道,“主子算準公子坤病重,便是動手也會推尺兩日,那時,主子便出由暗道脫離,與太子裡應外合,而嘉父何等聰明,爲了防他猜測太子,主子未讓太子準備,太子與那些附臣,皆被困於宮中。”
什麼?辛夷一個踉蹌,又猛的上前,抓上子襖的手臂,“你是說,如今宮中,並沒有太子的兵卒。”
子襖悲痛的點點頭。
“那,他們如何抵擋?”
子襖深吸一口氣,“全憑宮中禁軍。”
辛夷又是一個踉蹌,孫周讓太子使用苦肉計,也使自己陷入其中,他竟如此不在惜自己的性命?
辛夷只覺擁起一股子怒火,騙子,他明明說過,有了她與彪兒,便會珍惜一切,這便是他的珍惜?
她身子顫抖,心中嗖涼嗖涼。
“不行,我要去打聽消息。”
言畢,便往外衝,被子襖緊緊攔下,“姑娘,如今城內己大亂,你不能去。”
“放開。”
子襖“咚”的一聲跪下,抱住她的腿。
“子襖,你大膽。”辛夷目光如火。
“主子雖未料到,他們今日行事,然,主子把我留在姑娘身邊,便是保姑娘安全,子襖曾兩次負主子之令,此番無論無何不會放姑娘離去,便是姑娘殺了子襖,子襖也不放開。”
辛夷氣得咬呀切齒,“你是他的奴,保護主子是你的本職,你不去護他,卻來纏我?”
子襖哽咽道,“然,我是奴,便聽主子安排,若主子真出了事,我以死效忠,但,之前,我必保姑娘無礙。”
辛夷聽言冷笑,“真是忠心的奴才,卻見着主子有難,而不去搭救。”
子襖羞愧難當,“姑娘責備的是,但主子曾交待,不管姑娘說什麼,子襖也要看好姑娘。”
“你放手。”
“姑娘?”
辛夷又賜又打,子襖咬牙堅持,最後,還是另一護衛進來,將她打暈。
辛夷似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回到了郤府,阿母偎依在阿父身邊,兩人低聲說話,阿母臉上掛着幸福的笑容,阿母看見她,朝她招了招手。
“阿母。”她奔了過去,靠在阿母的懷裡,阿母輕柔的撫着她的長髮,“我兒,吃了太多的苦,該放下了……”
她擡起頭來,眼眶含淚,“阿母帶我走。”
阿母搖了搖頭,笑着起身,挽上阿父的手,兩人相視一笑,然後朝前走去,消失在眼前。
“阿母?”辛夷低喚,耳邊仍是阿母的話,“我兒,吃了太多的苦,該放下了……”
她愣愣的坐在地上,突然,“辛夷。”
她猛的轉身,但見一身白衣的孫周站在不遠處,笑着朝她伸出手,如以往那般,溫柔多情。
她不由自主的緩緩起身,朝他走去,忽爾身後一陣風起,她回頭,一支箭羽貼着臉頰越過。
“不。”她大聲呼喊,想讓孫周躲避,然而,那箭己射穿他的胸口。
她只看到,他胸口一大片血跡,如桃花那般豔麗,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孫周!”
她大呼一聲,猛的驚醒。
“姑娘?”
子襖破門而入,點起一隻小燭,但見她坐在草堆上,滿頭大汗。
辛夷心有餘悸,“是不是孫周出事了?”
子襖將小燭放在一張破几上,“姑娘勿急,適才打聽消息,公子坤雖佔領了城池,然,卻未攻入王宮,王宮禁軍拼死抵抗,王宮有一內城,本是嘉父以防宮變而設,極爲堅固,若要攻下,還需時日,只要等到孤竹派兵前來,還有趙將軍得到消息,也會極快趕來,如此,主子無憂。”
辛夷知子襖是安慰她,且不說孤竹會不會來,便是趙武,從邊境到此,最快也要五日,而公子坤定在路上設伏。
辛夷閉了閉眼,不能僅靠援軍。
此刻,她心情反而平靜了許多,“現在何時?”
“還有一個時辰,便天亮了。”
她低下頭,略思片刻,然後嚴峻的看着子襖。“我們必須進城。”
“姑娘?”
辛夷打斷他的話,“那日在驛站,孫周曾言,若他不能歸國,便讓我回到彪兒身邊。”
子襖點點頭,神色悲痛,辛夷又道,“我答應了,但我是騙他的,若真如此,我絕不獨活。”
“姑娘?”子襖驚鄂不己。
“因而,你護不了我性命,你該護的是他。”頓了頓,“你且聽我言,我們不能在此坐以待斃,孫周需要的是時間。”
子襖看着她,但見她目光堅定,閃爍着光亮,似做了什麼重大決定,這樣目光也給他帶來一股子安心。
主子身陷困境,他怎能不急?他恨不得立即衝進王宮,但,主子的命令他不能違背,再者,若辛夷出事,恐主子再也受不了這等折磨,他才這般隱忍下來,此刻,見辛夷的堅持,他爲之感動,反之,主子有事,她也不能活,何不賭一把,於是子襖咬咬牙。
“姑娘可有法子?”
辛夷迎上他,重重的點點頭。
天一亮,辛夷與子襖衆護衛便裝扮一番,再次通過地道,遣入城內,辛夷瘦小,着男裝,小廝打扮,讓人不凝。
僅一日光景,城內便“面目全非”,戰爭,死亡,血腥,無不充斥在每一個角落,國人都行色匆匆,神色凝重,街道上,時有戰馬奔馳而過,通往王宮之路全部封鎖,城門關閉,不得一人進出。
原本還是熱鬧的北方城池,瞬間變得死氣沉沉,按辛夷吩附,子襖等人分散而行。
公子坤逼宮,對外稱太子與晉間諜勾結,欲弒殺國君,並佔領了王宮,他帶兵入宮,便是捉拿賊子。
然而,極快,又有消息傳出,公子坤謀返,叛國求榮,弒殺父兄,何謂叛國,便是願做楚國附庸,俯首稱臣。
山戎彪悍,從骨子裡有好戰的血性,弒殺父兄便在中原也是常事,況且對這些野蠻的山戎人,並不覺得奇怪,然而,讓他們俯首稱臣卻是萬萬不能。
便是孫周,也只與山戎結盟,互助互利,不敢提稱臣之事,於是乎那些國人,士卒聽聞,紛紛不滿起來,再者公子坤爲人霸道殘忍,不得國人擁戴,不到兩日,消息傳遍整個城池,公子府也圍了許多國人,整個國家己是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