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無官一身輕。我卸掉了夫人的責任,開始做着全職的米蟲。後院的那些姬妾偶爾會過來奚落我一番,往往都被我打擊得抱頭鼠竄,幾次之後,我的院子顯得安靜和寂寥,我倒不在意這些,只是子瑤似乎對我的淡薄耿耿於懷,這個時代,丈夫是女人的天,可是我卻如此不屑。
秋高氣爽,菊花燦爛,拉着子瑤出門,準備去找子敬。嫁到吳國來,郡主府的侍者和婢女都陪嫁過來了,讓子敬在建業置了產業,我平常也可以去落腳,今天是第一次自己出去,就像逃脫鳥籠的鳥一樣高興,可是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家奴攔着,那趾高氣揚的表情還真是讓人覺得可惡。
“夫人,後院女眷不允許隨意出府,有事出府須得公子准許!”家奴看我的眼神沒有一絲恭敬,我倒也不在意。
“哦!”我故意拖長音,冷冷的看着他:“昨天高氏不就出了府麼?”
“高氏是府上的主事,當然可以自由進出府邸。”家奴說完話還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我在心裡嘆了口氣,這些人爲什麼就不省些心呢?
“奉勸你一句,莫要狗仗人勢,風水輪流轉,還需給自己留條後路。”說完話,我利落的轉身,去了議事廳。夷玄公子經常會和自己的門客進行一些交流,百家爭鳴的時代,新思想的產生就是靠大家的不斷地辯論溝通。
“奴就是奴,何必憐憫。”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個高傲的聲音。
“可是如此多的流民勢必會造成動亂。”
“派兵鎮壓即可,何必多事。”
“這樣只會讓局勢更加混亂,已經有些貴族被流民哄搶了。”整個大廳似乎都在討論流民,聲音有不屑的,也有擔心的。自從那天遇到流民之後,我就瞭解到,今年吳國大旱,糧食欠收,各處都有很多流民,存在着很多隱患,可是這些貴族卻一味的的要鎮壓,卻不知這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那些賢士在裡面爭論不休,後來慢慢散去,經過我的時候看都沒有看我一眼。擡頭看見廳裡只有夷玄公子了,我邁着步子進了門。
“見過夫主。”我雙眼平淡的看着夷玄公子,他似乎有些疲倦。
“何事?”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捏了捏自己的眉間,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了倦怠之意。
“我欲出府,可是家奴阻攔。”
“何事出府?”
“夫主,莫要忘了涇渭分明,互不干涉。”我在心裡鄙視他,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妻子,何必如此認真。
夷玄公子不悅的皺了下眉頭,但還是開口道:“周德!”
周總管立馬冒了出來:“諾!”
“夫人以後可以自行出府,休要阻擾!”我看見他的雙眼泛紅,似乎很久沒有休息好,估計流民的事情很麻煩,糧食匱乏的年代出現欠收的確是一件麻煩事,民以食爲天。
想着以後可以隨意出府,心情雲開月明,十分爽朗,剛準備離開聽到夷玄公子嘆了口氣,我站定了腳步看着他:“流民之事,我有一計,或許能用。”
夷玄公子擡頭看着我,眼睛裡充滿了懷疑。
“我有一兩全其美的法子,反正你們現在也焦頭爛額,不妨試一試。”
我看見他沒有說話,就當他同意了:“如此多的流民存在着很大的隱患,會造成管理的不利,而且容易出現暴亂。土地乾涸可以挖渠引水,灌溉土地,可以增加來年的收成。既然你們不願放糧,不若讓這些流民去挖渠,用他們的勞力換取糧食,這樣不僅可以保證明年糧食的豐收,而且能夠穩定這些流民,有利於統治管理,此法爲‘以工代賑’,其實可以引申到很多方面,比如可以讓他們去修馬路,做武器,勞力的浪費對國家來說是一種損失。”說完這些,我看見夷玄公子的眼睛發亮,估計他也能受到啓發。
他沉思了一下,然後定定的看着我:“此乃良計,退下罷。”
轉身離開的時候,聽到夷玄公子傳見賢士,估計要商量對策。
大搖大擺的出了公子府,然後上了馬車去子敬那裡。馬車直接進了一個別致的院落,擡頭看了一下門匾“靜園”,江南水鄉般的景緻分外迷人,小橋流水,處處顯示着寧靜和雅緻,就像是小家碧玉,雖然缺少雍容華貴,卻也勝在風景如畫。
“姐姐,姐姐。”子敬一襲鵝黃色的長衫從遠處跑來,臉上洋溢着笑容。
“慢點,慢點。”我拿出手帕擦拭着他額頭的汗水:“如此大了,還是小孩子心性。”
“姐姐,這院子你可歡喜?”子敬緊緊地拉着我的手。
“見過郡主!”子澗恭敬地立在一旁,我嫁做人婦,子澗就不方便跟着我了,就留在了子敬身邊。
轉過頭看着子澗:“還習慣嗎?”
“甚好。”
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和子敬一起去了前廳,我坐在主榻上,子敬像無尾熊一樣趴在我的身邊。
“你師傅呢?我去拜訪下。”我準備起身,被子敬按住了。
“師傅稍後就到。”子敬的聲音軟軟的,在撒嬌。
我摸了摸他的頭髮:“想姐姐了沒?”
“然也,日日想。”子敬的聲音有點哽咽,我立馬換了一個話題。
“建業可好玩?”
“甚好,前些日子我還去捉了螃蟹,今天中午可以吃,姐姐高興否?”子敬十分興奮。
“恩,很高興,還是子敬對姐姐好。”
“子敬,子敬,你看,好大的螃蟹。”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子敬一聽到這個聲音立馬彈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襟,規矩的坐好。
我看着門外露出了一個老大,是一個小女孩,和子敬差不多大,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很可愛,一看就是古靈精怪的孩子,手上還拿着一個竹筐,估計裡面就是螃蟹。她的後面還跟着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帶着黑色的面罩,就是子敬的師傅,于謙。子敬看了那個女孩子一眼,冷哼了一下,然後起身對着于謙一拱手:“師傅!”算是打招呼。
我微笑的看着于謙:“於師傅,請坐。”于謙坐在了右下手。
“這是我的徒弟,雨晴。”于謙指了指那個女孩。
“見過郡主。”雨晴施了一禮,雖然已出嫁,可是身邊的這些人還是稱呼我爲郡主。
“免了,子敬,帶雨晴出去玩,我和於師傅有事相議。”
“師弟,走罷。”雨晴去拉子敬的手。
子敬連忙躲開:“誰是你師弟,我比你大,你應該叫師兄。”
“我比你先入門。”
兩個人吵吵鬧鬧的就出去了,大廳一下子安靜了,婢女給我們斟了茶水,上了點心。
“於師傅,喝茶。”我衝于謙揚了揚茶杯。
他喝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看着我。我看了一眼子瑤,子瑤帶着婢女出去了,然後關上門。
“于謙,你有何目的?”我看着他,眼神堅定,這個于謙來得太巧合,太巧合的事情一般就存在着問題,而且他既然千里迢迢跟着我們來吳國,我不得不懷疑他的目的。
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但是瞬間恢復正常,然後他緩緩的揭開了面紗,那是一張怎樣的面容,一
半臉妖豔嫵媚,美麗地不可方物,可是另一半臉卻傷痕密佈,慘不忍睹。我淡定的審視着他,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手在微微發抖,那些傷痕記錄着悲傷,讓人無法忘卻,我似乎能夠切身體會到他的痛。
“我本子蘭國的三皇子,是吳國的屬國,可是去年夷玄公子帶着他的鐵騎踏平了我的國土,從此子蘭滅,吳國世子公子洛趁我傷重之時綁架了我,百般折磨,幸吾師得到消息趕來相救,以命相拼救了我,而我也變成如此駭人的模樣。”他的眼睛還流露着悲傷,似乎那些傷痛歷歷在目。
“所以,你混入郡主府,隨我們來到吳國。”我的語氣肯定,可是不敢看他的臉,我怕自己會失禮地叫出來。
“是,我流落在外,身份不明,而且被吳國通緝,根本近不了他們的身,報不了仇。”吳王體弱,久不理政,世子昏庸,只顧享樂,整個吳國其實已經掌握在夷玄公子的手中。
“所以,你接近我是想報仇?”我頭疼,國家都滅了,還要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
“然也。”我看見他仇恨的眼睛更頭疼。
“找誰報?”
“夷玄公子,整個吳國王宮。”
“夷玄公子是我的夫主,你不怕我?”我眯着眼睛看着他。
“不怕,因爲你乃細作。”暈,似乎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細作了,這細作當得也太窩囊了。
“此事到此爲止,報仇的一事我定然不會相幫,也不阻擾,你好自爲之,休要牽扯子敬,言盡於此。”
我起身打開大門,陽光泄了一地,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天上的白雲,邁步離開,留于謙一個人在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