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門
丹紫成從兜裡掏出一把彈弓,拿在手中把玩道:“周峰,你不胡說八道就不自在嗎?我說過不可以了嗎?軒轅大藥房是世間的營生,加盟的店鋪也不過是正常的生意,有些事的確與修行人無關,這一點不錯!但你今天是爲什麼事來的?兌振華是偷稅漏稅、賣假藥了嗎?你是稅務局還是工商局的?
今天要問的不就是修行界發生的事情嘛!兌振華是妖修,既然如此巧合,軒轅派就不能過問嗎?你沒事還去查人家成天樂呢,別人問問你就不願意了,居然還認爲我不該來嗎?看看你乾的都是什麼破事,簡直是給聽濤山莊丟人!”
丹紫成是毫不客氣,周峰被他罵得面紅耳赤,就連艾頌揚都覺得很尷尬。履謙道長趕緊說道:“紫成師叔,剛纔已查明這是一場誤會,前因後果都已經說清,您還有什麼要問的?”
丹紫成:“本來我也沒什麼好問的,就是想來看看。可是在路上我給師孃打了個電話,我師孃要我在這裡問幾個問題,這下我就不得不問了。”
葉銘趕緊道:“哦,韓總管要你問什麼?”
這時成天樂又在元神中聽見白少流的暗語解釋:“丹紫成說的師孃姓韓,是三夢宗掌門石野的道侶,也是一位妖修出身。”
丹紫成則看着劉德釗道:“我也是從淝水知味樓過來的,你們爲什麼要到蘇州找這位成天樂,原因我都已經清楚了。請問你收車軒爲記名弟子、收了人家那麼多財物,並答應將來將他引入連雲派山門爲護法侍者,這件事都有誰知道啊?”
劉德釗:“只有我、掌門、門中幾位護法知道。車軒是妖修出身,我雖被他的向道之心與恭謹誠意打動,但必須要有足夠的時間去考察。像這樣的事情好像也沒必要先公佈。算算日子。這件事還沒過幾天,車軒就已經在天津伏誅。”
丹紫成又問道:“你沒有和其他人說過?”
劉德釗:“沒有。”
丹紫成:“連雲派的其他知情者呢,掌門還另外幾位護法。他們有沒有到外面或者對門下弟子宣揚,連雲派收了一個妖修的重禮、答應人家要引入山門?”
劉德釗的臉色很尷尬,但還是如實答道:“我想不會。這也不是什麼值得大肆宣揚的事。”
丹紫成笑道:“看來我師孃說得不錯,收了重禮、答應一位市井中的妖修入門,這種事情算不得光彩,沒人會在外面到處說的。……那就有問題了,周峰道友,你是怎麼知道車軒與連雲派的關係的?據說你原先又不認識他!”
衆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紛紛以質問的目光看着周峰。在座幾乎都是心念通透之輩,丹紫成問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既然連雲派的人並未對外宣揚此事。周峰聽說了車軒被殺的消息,怎麼就跑到了連雲派報信呢?車軒與連雲派的關係,他是從何處得知的?
剛纔衆人沒有想到這點。並不是思維不縝密。通常情況下收一位記名弟子也算不得什麼隱秘之事。連雲派那麼多人誰都有可能說出去,車軒本人也可能對至交好友談及。追查這些沒有意義。可是具體到此事,情況就很特殊了。
艾頌揚率先沉着臉問道:“周師弟,你是聽連雲派哪一位同道告訴你的?不要撒謊,一問便能覈實。若真是連雲派某位道友無意間對你提起了此事,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但若你是從別處聽聞的,那可能就是車軒所結交的修士了。”
這纔是問題的關鍵,除了連雲派的掌門和幾位護法之外,車軒所勾結的幾位修士也可能知道這件事情,消息來源不同,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同!假如周峰是聽車軒本人說的,那就更嚴重了,在這種場合,他是必須要交待清楚的。
周峰在丹紫成開口之前,顯然還沒有想到其中的關節,此時只得硬着頭皮答道:“這些……車軒被劉護法收爲記名弟子、將來會被引入山門成爲連雲派護法侍者的情況,我是聽題龍山道友史天一說的。我也不清楚還有這些內情,也不清楚史天一是從何處得知。”
白少流眉頭微微一皺:“史天一的名字我從未聽過,這題龍山又是何門何派?”
履謙道長解釋道:“題龍山在雲貴深處,二百年前傳承一度還算興盛,但近百年來傳人凋零,已近乎銷聲匿跡。二十四年前,也就是一九九一年,當年夏至的天下各派宗門大會,題龍山並未參加。但在當年冬至的正一三山會,題龍山掌門夜遊先生易淵曾經到訪,卻未攜弟子。
據說這位易淵掌門生性超脫閒淡,不喜紅塵繁喧、有出塵之心,素來只在深山中閉關清修,一心只想遠去西崑崙告別塵囂、尋求飛昇超脫大道,對指點弟子並不太在意,只是隨緣而已。他也曾有弟子,只爲題龍山一脈傳承不斷,但他的正法傳人卻因劫難不幸隕落。
想當年正一三山會時,我的祖師和曦真人曾接待過夜遊先生,聞此事也不勝感慨。但人各有志、修行本是獨私之事,夜遊先生並無將題龍山一脈發揚光大之心、只求飛昇解脫之道,旁人倒也不好多說什麼。這位史天一,我雖未見過,但聽其名號應該是夜遊先生的再傳弟子。
或許是夜遊先生的那位傳人在隕落之前收的徒弟,或許是夜遊先生以弟子之名再傳徒孫,只是爲了題龍山一脈不在世間斷絕。據我所知,夜遊先生不問世事已久,這些再傳弟子恐怕並未得到太多親授指點,但這只是猜測,具體情況如何,還要問那史天一本人。
周峰道友既然認識史天一,那應該知道他的聯繫方式,可以問問他是從何處得知消息的?而劉德釗道友也可以回憶回憶,自己曾將這個消息告訴過哪些人,連雲派掌門以及幾位護法是否也將此消息告訴過史天一或者別人?非我多事,但想查清此事,就必須得這麼做。”
葉銘不由得讚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弟子中的翹楚,對修行界的掌故瞭解得這麼清楚。夜遊先生易淵我知道,他的名號由來並非是喜歡在夜間行遊,而是爲人孤僻、性情冷峻,素不喜紅塵雜事所擾,也不太愛和人打交道,於世間如同夜遊。其人與題龍山一派已多年沒有消息,沒想到今天又冒出來題龍山弟子的事情。”
劉德釗當即站起身來掏出手機道:“成總,我能不能借個安靜的地方打幾個電話?”看他的意思,立刻就想問同門有誰將此事對別人說過、都是哪些人?但有些話不太好當面說,可能涉及一些門中的事情。
成天樂連忙點頭道:“當然可以,訾浩,你帶劉護法去裡面的靜室。”
訾浩帶着劉德釗進廳了,周峰也頗有些侷促不安的掏出電話道:“我也想借個地方打個電話。”
艾頌揚卻沉聲道:“周師弟,你要聯繫史天一就請當衆打電話,你的事情與劉護法可不一樣。這不涉及什麼門中私事,卻與我們要追查的歹人有關,假如那史天一真的就是車軒所勾結的修士,或者此事你也有份,難道還想通風報信不成?”
就在這時,大門外有個聲音道:“周峰,你就在這裡當衆聯繫史天一,讓我來教你怎麼打這個電話。……給成總問好,聽濤山莊掌門宇文霆前來拜山!”
宇文霆終於趕到了,剛纔丹紫成進來的時候就沒把大門關好,還虛掩着一條縫,宇文霆站在門前就聽見了假山後衆人說話的聲音。衆人都站了起來相迎,而宇文霆已繞過假山走進院中,神色謙和與諸位同道見禮,並特意對成天樂道:“成總,當初寧波一敘相談甚歡,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重逢。今日登門,實在慚愧啊,我代表聽濤山莊先行致歉!”
成天樂趕緊道:“宇文掌門太客氣了,上次聽濤山莊您的繼位大典,我收到請帖卻未及拜望,還想找機會道歉呢。”
艾頌揚從懷中取出那封準備好的拜帖與賀禮道:“師尊,這是成總給您的賀禮以及回謝拜帖,本打算託坐懷山莊白莊主轉呈,恰好弟子今日登門,就託我轉交。”
宇文霆連聲稱謝,那禮物並沒有拆看,而是讓艾頌揚繼續收着,他雙手捧拜帖打開,當場認認真真看了一遍,面帶笑容連連點頭道:“成總,你太恭謙了!當日正巧閉關,沒能去聽濤山莊實屬正常。我差點還打擾了你的修煉,又何必如此客氣呢?”
這時劉德釗也打完電話出來了,看見宇文霆也上前拜見,互相寒暄幾句這才重新落座。宇文霆是大派掌門、身份自不一般,中間這三張椅子都已經坐滿了,身爲晚輩的履謙道長站起身來相讓,可宇文霆堅決推辭,主動坐在了成天樂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