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又商量了一番,黃裳留在這裡陪成天樂,而吳燕青和禇無用天沒亮就離開了工地,分頭出去辦事了。日上三竿之後,吳燕青先回來了,按照盛龍的身材買好了兩套衣服,連鞋襪帽子都有。過了好半天禇無用纔回來,手裡提着一個用黑布罩得嚴嚴實實的鐵籠子,與關着金線鼠的那個籠子是一樣的。
將黑布揭開一看,裡面有個小東西受到光線的刺激,蹦了起來亂跳。成天樂皺眉道:“我要你弄只黃鼬,你怎麼搞來一隻松鼠?我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這是松鼠,你還給它理髮染髮了?”
禇無用很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成總,不是我不會辦事,這麼短時間確實找不到黃鼠狼啊!……這隻松鼠是我花錢買的寵物,將它尾巴上的毛修短了點,全身也染成了暗金色,一眼看上去也和那金線鼠差不多,沒有仔細瞅過的人分不出來。”
當天上午,黃裳、吳燕青、禇無用等三妖便離開了寧波,他們悄然而來也是悄然而去,黃裳的鐵環法寶揣在懷中,鐵環裡還套着一隻金線鼠,用這樣的方式可以使人無法發現它的蹤跡。三妖回去的路上還一直在感慨,尤其是黃裳與吳燕青。
金線鼠盛龍在黃裳的暗示下欲拜成天樂爲師,而成天樂收留了金線鼠並給它起了名字、教它如何在世間藏身,也讓黃裳等人先傳它收斂神氣的法訣,卻並沒有答應拜師的事情。雖然禇無用呵斥了金線鼠,但成天樂完全能以此爲臺階,給金線鼠露點口風、收個記名弟子先考驗一番云云,可成總並沒有。
假如換一個人,碰到了金線鼠這種異獸,可能第一念想到的就是如何收服爲已所用。盛龍如今氣候未成,將來能否修煉成功也是未知之數,但驅使這樣一位手下,還有可能在將來得到莫大好處,誰也不會嫌多。
成天樂本可以不點破金線鼠的身份,連哄帶嚇、恩威並用,完全可以把它收拾得服服帖帖,再許以妖修們夢寐以求的好處誘惑,這隻涉世未深的小黃鼬絕對會說什麼就聽什麼,哪怕名義上收個徒弟,實際上找個打雜幹活的夥計也成,有不少江湖人就是這麼做的。
而成天樂答應幫助金線鼠,卻不屑於藉機誘惑與挾制它,這纔是真正的高人風範啊!人世間這個大江湖,總有那麼一些人聽上去名頭很響亮、四處結緣收弟子,三教九流什麼人來拜師都不拒,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在教授傳人弟子,也不是聖人所說的有教無類,而是另有企圖。
其實黃裳和吳燕青多少有些想偏了,成天樂的確不會收盛龍爲徒,但他的想法很簡單,他自忖修爲還不算高,論境界連風邪劫都未度過,儘管可以指點這些妖修一些秘法,但實在不能當正兒八經的師父。假如素不相識的盛龍要拜師他就點頭了,那麼黃裳和吳燕青這等大妖也要拜師怎麼辦?
這些人各有修爲,成天樂還不能給予系統的指引,很多修行關竅連他自己都沒搞明白,又如何站在師承的角度去教人?他當不了也當不起!其實梅蘭德教他的那些江湖門檻中,也有收徒弟這一招。當代有很多江湖人很喜歡收徒弟,尤其喜歡收那些影響很大、爲人卻很糊塗的娛樂明星爲徒,究其目的無非是擡身價、騙吃喝、賺名頭、驅人用、佔財色而已。
成天樂知道這種門檻,可他不會那麼做,甚至都不會多想那一套。
三妖秘密帶着盛龍走後,成天樂把留在酒店中調養的吳賈銘叫了過來,讓他在工棚裡守着一個蒙着黑布的鐵籠子,並傳了吳賈銘一段洗煉元神的法訣,就在此地好好練。這段法訣其實是輔助元神外景修煉的,而吳賈銘前幾天被金線鼠的屁霧沾染元神,正適合藉此調養,成天樂自己也是剛剛練過、已印證其玄妙。
然後成天樂打電話給岸達公司接待人員,讓他們派車來接,到酒店去找宋召南。宋召南上午睡了一覺已經起牀洗漱完畢,但眼睛裡還有點血絲,顯然休息的不是太好。他早就在等着成天樂,兩人在酒店二樓某食府的包間裡一起吃的午飯。
宋召南問道:“成總,你打算怎麼處理那位黃大仙啊?”
成天樂眨了眨眼睛道:“黃大仙,什麼黃大仙?”
宋召南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笑道:“看來成總是不打算把它交給岸達公司了,那你找我想商量什麼事情呢?”
成天樂倒了一杯酒,雙手端起來道:“宋院長,我敬您!不知有什麼辦法,能讓那碑文上所刻的事情成真?”
宋召南笑了:“你是說海神廟碑記上說的事情嗎——要讓此祠、此碑重見天日?挖出來不就行了嘛!”
成天樂:“哪有這麼簡單,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其實挺複雜的,因爲岸達公司已經買下了這塊地,地產項目的規劃設計都已經做好了,施工中必然會碰到那一片遺蹟。假如看圖紙的話,恰好要從那個地基上挖過去一半。對於開發建設單位而言,其實最怕碰到這種意外狀況。
如果在施工過程中碰到了疑似文物古蹟,按照規定要立刻停工、通知當地文物管理部門來鑑定處理。假如經鑑定並沒有太多考察價值的話,那麼就接着施工,假如需要清理搶救,則會在現場發掘整理,將值得保護的文物帶走,然後纔可以接着施工。
這就意味着耽誤工期啊,工程一旦啓動便是錢如潮水,假如因爲這一處地方耽誤了整個項目的進度,人員工資得付、設備閒置浪費、也意味着鉅額貸款的利息費用超支。但根據規定就得這麼處理,乾瞪眼停工等着。
所以施工打地基碰到什麼疑似古代遺蹟,只要看上去不是太誇張的,有時候能不上報就不願意上報,免得自找麻煩,而施工的現場工人們也往往先行拆開翻找“寶貝”,等到有關部門的人員趕來,遺失的文物往往很難收回。
這種情況還算是好的,假如真的碰到了很重要的古蹟,無法立刻完成清理搶救工作,短時間又不可能移走的,或者被文物部門決定要就地保留的,那麼開發單位就是有苦說不出了。單純的地皮問題已經是小事了,關鍵是調整規劃、重做設計、延誤工期的種種損失。
所以告訴岸達公司那裡有很久之前的古建地基,究竟算不算有價值、需要保留的文物卻很難說,那兩塊碑有可能被當地文物部門拿去博物館收藏,但地基卻很難保下來。而且岸達公司也不會願意碰見這種事情,更別提讓那英烈祠重見天日了,人家只是房地產開發商而已。
成天樂正是知道這些麻煩,纔會向宋召南來請教。而宋召南仍然端杯笑道:“成總,你不就是他們請來的大師嗎?假如沒出那檔子事,可能確實不好辦,但既然出了那檔子事,就不麻煩了!”
成天樂湊過去道:“哦,該怎麼辦呢?”
宋召南也湊過來,與成天樂小聲耳語了很久。成天樂越聽眼神越亮,忍不住的連連點頭,最後拍着宋召南的肩膀道:“老宋啊,還是你老奸巨滑呀!”
宋召南好氣又好笑道:“小成啊,有你這麼夸人的嗎?”
當天下午,宋召南和成天樂沒去找李立,而是讓李立自己來酒店見面。李立把岸達公司與該項目有關的負責人全帶來了,就在酒店一間小型會議室裡,聽兩位高人介紹情況。大家都很好奇,昨天成天樂與宋召南在工地裡呆了一夜,今天還是活蹦亂跳的,他們究竟有沒有發現黃大仙、假如發現了是否收服了黃大仙呢?
反正關上門也沒有外人,李立坐下後就忍不住問了出來。宋召南卻神情肅穆的搖了搖頭道:“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李立忐忑不安的答道:“先聽壞消息再聽好消息吧,這樣也有個盼頭。……宋教授,我這人膽小,您悠着點說可別嚇着人。”
宋召南:“李總啊,你們不是衝撞了黃大仙,而衝撞了不該衝撞的東西。那是我們每一個人都不能冒犯的,我與成總也不敢冒犯。”
衆人皆變色道:“什麼兇物,這麼厲害嗎?”
宋召南搖了搖頭道:“不是什麼兇物。下面說好消息,成總髮現那裡絕非凶地,而是自古以來的風水寶地,對貴公司的項目開發、社會影響、廣告宣傳都會有極大的好處。……我就不多說了,讓成總告訴你吧。”
成天樂清咳一聲道:“你們應該已經看過宋教授通過考證得出的資料,結論是完全正確的,就在工地北側荒坡下面,曾經是大明英烈祠、海神觀音閣和教堂的遺址,地基還是完好無損的保存着,大約在土層下面兩米多深。更特別的是,在那片遺蹟後面三米遠的地方,再往下挖五米深,有兩塊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