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36
地牢裡無法計算時間，因爲外面的光線根本照不進來，所以大多數被關進來的人到最後甚至會忘記時間。還可以txt免費下載到本地閱讀
金屬的噌噌響動突然從門外傳來，不一會兒，牢門下方的小洞從外被打開，接着一隻托盤遞了進來。托盤上放着幾樣粗糙的食物——麪包和雜菜湯，不論口味，純粹爲了裹腹。
“元帥……”送飯人貼着門小聲說道，“您快吃點吧，這是公主想辦法讓我送進來的，還有那位……嗯，那位小姐，這裡面也有您的份……”
英格威看了眼從剛纔起就一直沒吭過一聲的男人，無奈，她只得走到門邊拿起托盤，門外的人趕緊補充道，“我一會兒來拿。”說完就跑了。
把托盤推到伊歐墨跟前，雖然只是粗茶淡飯，但在餓了一天的人聞來一定非常誘人。何況還是個剛打完仗的元帥。
“這是公主的心意，你多少吃點吧。”
伊歐墨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紋絲不動的坐在地上，兩眼直視對面牆壁上一灘斑駁成黑褐色的血污，儼然一位入定的高僧。
英格威聳聳肩，走回原來坐的地方繼續剛纔的‘回溯’之旅。
“你爲什麼不吃？”
好半晌，英格威才反應過來他在和她說話。“我不餓。”
“女人總是喜歡逞強，聰明的就該做點當下應該做的事。”
哈！英格威嗤笑一聲道，“後半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您。元帥，聰明人就應該做點當下他該做的事。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樣是一個兵馬元帥最義不容辭的事，如果你死了，洛汗國的士兵怎麼辦？洛汗的驃騎們又該聽誰指揮？現在也只有你能保護洛汗，守衛王權了。”
牢房重新陷入沉默。
“駿馬與騎士今何在？
號角撼地今何在？
鋼盔與鎧甲今何在，
那飄揚的金髮今何在？
春意、農耕、金黃的玉米今何在？
一切都如細雨落入山中，
如微風吹拂草原；
歲月隱入西方，
藏入山後的陰霾。
誰能收回枯木火焰之湮滅，
或挽留大海彼方流逝的歲月？”
“這是什麼詩歌？”伊歐墨聽完英格威吟唱後禁不住開口詢問，困惑襲上眉頭。“你用的是洛汗語，但是這首詩歌我從來沒聽過。”
“這是洛汗的詩歌，歌頌伊歐英勇的讚歌。”反倒是英格威有些傻眼。“你沒聽過？這是你們自己編寫吟唱的頌歌。歌唱年少且高大英俊的伊歐，策馬自北方而來，駕着他衆馬之王的坐騎費勒羅夫馳騁疆場。”
“我……沒有聽過。”伊歐墨搖搖頭，“確實沒聽過，不過這的確是洛汗的讚歌。”
“大概是年久失傳了。你們忘記了自己的古老歌謠，這首歌在利文德爾卻經常能聽到。”
“利文德爾？林谷的精靈國度？”伊歐墨詫異的睜大眼，“精靈會唱我們的讚歌？”
“一切美好的詩歌精靈都樂於吟唱。”
“號角撼地今何在……鋼盔與鎧甲今何在……那飄揚的金髮今何在……”伊歐墨喃喃自語的反覆默唸這幾句，彷彿想利用這些古老詩歌喚醒自己的記憶，喚醒早被洛汗人民忘卻的但本不該被忘卻的不朽記憶。
英格威決定不打擾他，只是把托盤往前碓了下。伊歐墨迅速擡眼，然後在她平靜的目光下伸手拿起麪包一口一口咬了起來。吃了沒幾口，伊歐墨發現英格威對食物連看都不看一眼，於是狐疑的問，“你真不吃？”
“您就安心吃你的吧。即使十天半月不吃東西，我也死不了。”
伊歐墨突然眯了下眼，“我一直都沒正式詢問過，你不是剛鐸人吧？”
“不是。”
“雖然你和波羅米爾大人一起來的洛汗，但你們明顯不同，你的通用語沒有剛鐸腔。而且，你懂洛汗語，甚至知道連我們都不知道的洛汗歌謠。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不用弄的好像如臨大敵一樣，難道我還會吃了你不成？這沒什麼好隱瞞的。”英格威輕鬆的回答，“我的故鄉在剛鐸林附近。”
“剛鐸林？”伊歐墨想了一會兒說：“那附近早就沒有人居住了。”語氣裡包含着滿滿的懷疑。“再說，那裡曾是精靈的國家。”
“你不知道不奇怪，我的故鄉在毀滅前你還沒出生。”英格威嘆息道，“剛鐸林的傷痕不曾消退，後來的精靈們都無法在那裡長久居住。”
伊歐墨訝異且恍然道，“你是精靈。”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英格威嘆了口氣回答，“感謝你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年齡。”
“元帥……”門外再次響起壓低的叫喊聲。
英格威笑笑說：“你看，的後果來了。”
“元帥……”
“知道了，馬上把盤子給你。”伊歐墨不耐煩的打斷門外接二連三的呼喊，他站起來把托盤放到門口。誰知外面的人並沒伸手進來拿。
“元帥，巫師來了——”
英格威怔了怔，接着一下衝到門邊，激動的說：“你說的巫師是不是……是不是甘道夫——米斯蘭迪爾？”
門外人迅速回答，“是，是他。”
伊歐墨看見眼前人突然腳下一軟癱坐到地上，雙手掩面，雙肩顫動。他不知道怎麼了，就像他同樣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一個哭泣的女人。
半晌後，英格威擡起臉，令身旁人詫異的是，臉上沒有他所預想的淚痕。
“伊歐墨元帥，我想您可以準備一下了。”
“……準備什麼？”
“不用再吃牢飯了。”
“注意！驃騎王要出來了！”
隨着一聲嘹亮的吆喝，沉重的大門開啓，門外的守衛無不吃驚的瞪大眼，接着他們的眼中立刻充滿了光亮和希望。
突然，陽光從他們頭頂厚重的雲層裡破開一條大口子，頃刻間，耀眼的光芒籠罩在洛汗上空，遠處的河流反射出琉璃似的金黃光澤。風向迅速轉向北方，來自東方的風暴開始緩緩消退……
“快！快去地牢！”哈瑪立刻拉住一名守衛叫道，“把元帥的盔甲和寶劍都帶過去，洛汗國的第三元帥即使在夢中都在等待今天的來臨，告訴他，我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讓你的守衛都退到邊上去吧。”身穿白色巫師袍的甘道夫緩緩走到希優頓身邊，“小姐，請你也暫時退下吧，我會好好照顧國王的。”
伊歐玟遲疑的看向國王。希優頓揮揮手說：“親愛的，沒關係，照他的話做吧。”
伊歐玟猶豫的站了一會兒，然後向國王行禮退到了外面，並儘可能的站在大殿附近，如果一有什麼動靜她就能立刻知曉。
“國王，看看你的土地，看看你的人民。”甘道夫大聲說道，“外面並不如你想像的充滿絕望，太陽依然照耀在驃騎國的土地上，你的人民全都殷切的盼望你重整旗鼓。”
“是的，是的，我看見了，外面並不黑暗。”希優頓扔掉手裡的白色柺杖，揮退欲上前攙扶的所有人。他慢慢直起身，佝僂的背一點一點的挺直，最終，他擡頭挺胸的站在天空下，仰望蒼穹，雙目煥發出迥然的光芒。
所有人皆爲這一刻激動不已。
“我的寶劍呢？我的寶劍在哪裡？”希優頓大聲命令他的守衛。“快把我的寶劍拿出來，我現在迫切的希望觸摸它。”
“王上，請收下這個！”響亮高昂的聲音傳入大殿，伊歐墨踏着堅毅的步伐走進殿中，跪在國王跟前。他沒有穿戴任何盔甲，沒有佩帶任何武器，只有他手中的寶劍散發着耀眼的寒光。“我發誓，它將永遠效忠您！”
“伊歐墨？”希優頓一把扶起外甥，爲他的忠誠熱淚盈眶。“看看我都幹了什麼，我都幹了些什麼。”伊歐墨爲眼前人的容光煥發吃驚，之前那個行將就木的老者到哪裡去了？
“原諒我，王上。”哈瑪上前一步深深彎下腰。“是我擅自做主把伊歐墨放了出來，如果您要怪罪，我絕不會有任何怨言。既然他已經出來了，那他就是洛汗第三元帥，任何守衛都沒有資格阻止元帥您的大殿。”
“你做的對，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甘道夫說：“你不接下寶劍嗎？”
國王慢慢伸出手，在觸碰到劍柄的那一刻，一股力量從指端爆發，沿着胳膊一直傳導全身。希優頓大吼一聲握起寶劍，嘹亮雄渾的洛汗語從他嘴中喊出——
奮起，奮起，希優頓的騎士！
邪惡甦醒，東方黑暗現。
備好戰馬，吹響號角！
伊歐子嗣齊向前！
震耳欲聾的備戰命令響徹大殿，鑽出天窗，一直衝上九重之霄。退到殿外的守衛以爲國王在召喚他們，他們拔劍衝進大殿。在親眼目睹國王的英姿後，他們不約而同的把劍放置在國王腳前，並異口同聲的喊道，“謹遵吾王旨意！”
伊歐玟站在大門旁，爲這一切哭泣，並誠摯的感謝上蒼。她不停抹擦着眼角，隨後擡起頭掃視了一圈，但並沒發現她要尋找的目標。伊歐玟快步走到哈瑪身旁，“利夫呢？她和哥哥關在一起，爲什麼我沒有看見他？”
哈瑪搖頭道，“抱歉，公主，我不知道……”
“萊戈拉斯——”
伊歐玟因爲聽到這聲陌生的叫喊而轉身，沒等她回神，一個身影一下站到她跟前，迅速敏捷的身手令伊歐玟驚訝不已。但是更令她吃驚的是來人是個精靈。
“你認識利夫？”
聽到這名精靈弓箭手明顯帶着壓抑的聲音，伊歐玟突然明白，他就是英格威在等的人。“當然認識，事實上，她就在這裡，在洛汗。”伊歐玟接着又補充道，“可惜國王的看門人把她弄丟了。”
萊戈拉斯擰起眉心，上一秒的激動瞬間蕩然無存。“什麼意思？”
伊歐玟提起裙襬朝大殿外的走道奔去，“因爲我也想知道她在哪裡。跟我來吧，我們去地牢。”
“地牢？”萊戈拉斯身形頓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嘿！你要去哪兒？”
阿拉貢一把攔住吉姆利的行動，“讓他去吧，這幾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不要阻止他。”
吉姆利沒好氣的摸摸鬍子，然後掏出空煙桿咕噥，“這幾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再不給我弄點菸草，我也要學那精靈小子，成天板着張半死不活的死人臉。”
地牢空無一人，就連守地牢的衛兵都不見蹤影。
伊歐玟困惑不解的自言自語，“這太奇怪了，怎麼連衛兵都不見了……”接着二話不說又衝出了地牢。剛好與走道的盡頭的波羅米爾相遇，“大人，你看見利夫了嗎？”
波羅米爾先與萊戈拉斯互點了下頭，雙方都爲能再次重逢表達了喜悅。然後他回答，“事實上我也在找她，可惜一路上遇到的守衛都說沒有見過她。”
“她跑到哪兒去了？”伊歐玟想了一下說：“我們分頭找吧，煩請您繼續順着這個方向找，我們兩個去那裡碰碰運氣。”
波羅米爾沒有異議，轉過右邊的轉角消失在走道盡頭。
“她爲什麼會被關進地牢？”老實說，萊戈拉斯從剛纔起就非常介意這個消息。
“都是巧言那個奸臣。”伊歐玟憤憤難平的說：“誰得罪他就一定會被他報復，他甚至還想脫光利夫的衣服上街遊行示衆，太可惡了——”
萊戈拉斯一把拽住伊歐玟的胳膊，憤怒的瞪大眼。“你說什麼？”
伊歐玟在精靈王子的怒火中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但下一秒，她驚愕的張了大嘴。
長長的劍刃從精靈王子的背後穿出，沿着肩胛一直伸到他的脖子下，涼滑的金屬刃面輕輕碰了下他的下巴。萊戈拉斯在劍刃襲來一瞬動作一僵，但是馬上，他鬆懈下來並放開手，並努力想板起臉，可沒有成功。接着，耳邊傳來精靈語——
“身爲伊歐玟公主爹身侍從，我必須對你下達最後通牒——你與公主的距離已經嚴重逾矩了，萊戈拉斯王子。”
萊戈拉斯故做嚴肅的說：“那你打算怎麼辦，Lady英格威？”
“這個嘛……如果是初犯，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回；但是如果前科累累，我可就不能善罷甘休了。”
“對某個人而言，也許我真的是前科累累。”萊戈拉斯說完，伸手一彈肩胛上的劍，然後迅速後退，轉身一把握住握劍人的手。慢慢抽掉英格威手中的劍扔到地上，精靈王子看着她說：“那麼你現在又打算怎麼辦？”
英格威擡起空蕩蕩的手，然後上前一步抱住萊戈拉斯，笑眯眯的說：“沒辦法，武器給你除了，我也只剩下兩隻手可以用了。”
萊戈拉斯從善如流的伸出胳膊把人圈住，“Lady英格威，你這是打算挑逗我嗎？”
“那麼你認爲我能成功嗎？”
萊戈拉斯笑着回答，“光想可找不到答案，建議你身體力行。”說着，他低下頭與英格威的額頭相抵。“如果我說現在還不算成功，你接下來又打算做什麼？”
英格威擡起一隻手摘掉風鏡，然後說：“我想和你接吻，可又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將鼻子和鼻子放對位置。”
萊戈拉斯大笑出聲，“這個不是問題，我會解決它。”
英格威仰起頭接受這個吻，彷彿一個等待良久的證實機會，證明她是真的，證明她就在他眼前，在他懷裡。溼濡的舌一直燙到她口中，她的意識逐漸昏沉，然後又爲這個熟悉的氣息被自己輕而易舉的接納而震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是理所當然的存在。放在萊戈拉斯胸膛上的雙手緩緩上移，摩挲着他的鬢角，再穿梭到他的發中。她的迴應了他，他的雙臂更加，緊的讓英格威幾乎透不過氣，好像要把她捏碎了鑲進皮膚，嵌到身體裡……
伊歐玟輕手輕腳的走至走廊的另一端，當她回頭望去，遠遠的另一頭，那對有情人沉浸在他們的世界裡。
這一刻，外面的風風雨雨不再與他們有關。曼威大神在上，他們有的，只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