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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技]重生之冰上榮光

瓦倫蒂娜的分數還沒出來,何翩然離開賽場拐進最近的一個洗手間,她洗乾淨手上的汗,又對着鏡子確認妝沒花後才返回。

走到離興奮劑檢查室很近的地方,一個印着紅白藍三色國旗的背影轉瞬消失在走廊盡頭,何翩然幾乎馬上認出那是夏天,但她去的方向不是洗手間,而是緊急醫療室。

十幾步之遙的賽場傳來陣陣歡呼聲,瓦倫蒂娜的成績應該已經顯示在大屏幕上,何翩然沒有原路返回,而是跟着夏天消失的背影轉過拐角。

緊急醫療室的門虛掩着,裡面傳來葉戈爾尼的俄羅斯口音濃重的英語。

“寶貝,雖然尊重你的選擇,但我還是想最後勸你一句,退賽吧,我們還有機會。”

何翩然愣住了。

她第一次聽到葉戈爾尼正正經經的說話,聲音無奈,裡面全都是哀切的懇求,她側過身來到門口,裡面只有三個人,葉戈爾尼、醫生,還有坐在牀上,正拆開右腳腳踝處繃帶的夏天。

“教練,謝謝你,”夏天沒有擡頭,“醫生,可以開始注射了。”

她的腳踝在鬆散的繃帶間暴露,不健康的紅色腫起一圈,上面遍佈微微發紫的針眼,何翩然以前也接受過注射治療,那是針頭留下的淤血痕跡。

醫生的語氣波瀾不驚,彷彿對這一幕已經司空見慣,“我給你注射的可的松類藥物是符合奧委會要求的皮質激素,不會影響發揮也不會被歸入興奮劑,和你以前注射的類似,這可以讓你腳踝的疼痛消失,短暫消除炎症,不過注射時非常疼,這是藥品包裝,你確認一下然後簽字。”

可的松類藥物種類繁多,有的是運動員明令嚴禁服用的禁藥,有的則是應付傷病極爲有效的封閉針,醫生按照慣例把藥品和表格都交給夏天,她看都沒看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準備注射的過程,葉戈爾尼一言不發,他咬緊嘴脣站在夏天旁邊,何翩然在他低頭時看到那麼多灰白的頭髮,而他搭在夏天肩上的手一直在微微發抖。

而夏天依舊是沒什麼表情,但臉色卻顯得格外蒼白。

她的傷真的沒有好。

樑冬露的眼睛沒有騙人,夏天的腳的確是在分站賽時的問題,何翩然瞭解可的鬆,這個陳教練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她注射的藥物如今正緩緩注入注射器,馬上要進入她的對手,她的朋友,夏天的腳踝裡。

何翩然破門而入,“醫生!等一下!”

夏天和葉戈爾尼都詫異的擡頭,而葉戈爾尼眼中的驚愕很快變成一絲希望,“小風扇,求你快勸勸我的寶貝!”

“你馬上就要上場比賽了,”夏天很快恢復如常神色,“還在這裡閒逛?”

何翩然不理會她的顧左右而言他,“退賽吧,想和我較量不是隻有這一場比賽。”

“這理由你能說服自己嗎?”夏天忽然笑了,“別傻了,要是你遇到和我現在一樣的情況,選擇也一定是相同的,你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還想說服我,你可以去問問伊維特,她究竟打過多少次封閉,你可以隨便去問任何一個人,何翩然,你很幸運,但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幸運的。”

她頓了頓,收回笑容,平靜地再次開口:“所以,別阻止我做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何翩然啞口無言。

是啊,如果是她呢?

她會哭着求陳教練,求他給自己一次機會,她不害怕這藥物的副作用,只想參加這比賽,只要能參加,能站在冰面上,她願意透支健康,根本不會猶豫。

而歸根結底,夏天和她又有什麼區別?

何翩然覺得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隨着牆上時鐘的秒針滴答,石頭愈發沉重,將整顆心壓到窒息。

“醫生,麻煩你繼續。”夏天再不看她,轉頭對醫生說道。

醫生點點頭,爲她消毒後,將針頭注入腳踝。

銀色的纖細金屬一點點沒入粉紅色皮膚,夏天倒吸一口涼氣,疼痛讓她表情不再平靜,一隻手緊緊揪住葉戈爾尼的衣袖,另一隻手在向後想要抓住什麼的時候被何翩然緊緊握住。

醫生所說的痛苦在她臉上體現,豆大汗珠順着已經蒼白的臉頰滑下,咬牙的聲音在靜靜的醫療室內清晰可聞。夏天疼得再沒有平時那份傲氣與沉着,她一邊流汗一邊落淚,咬緊的脣畔發出很輕微的聲音,似乎已經達到忍耐的極限。

何翩然的手被攥得發白,可她意識到,這還比不上夏天此刻遭受痛苦的千分之一。

終於,醫生拔出針頭,用早就準備好的繃帶開始纏繞腳踝。

何翩然聽到夏天輕輕地深呼吸,如釋重負般靠在葉戈爾尼的身上。

“半年內最好不要再注射。”醫生的叮囑打破沉寂。

“我知道,多謝醫生。”夏天的聲音因爲剛纔的痛苦而有些顫抖,但已經和之前同樣平靜沉着,她臉色已經恢復,也抽回了兩隻緊緊抓着葉戈爾尼和何翩然的手。

葉戈爾尼也已經平靜下來,他擦擦自己眼角的淚水,對何翩然說道:“馬上要上場了,你的教練一定在找你,快回去吧。”

從瓦倫蒂娜打分到瑪麗安娜結束比賽,距離自己上場也就只有五到七分鐘時間,何翩然謝過葉戈爾尼的提醒,走到門口卻猛地頓住腳步。

“瓦倫蒂娜發揮得很好,她的分數一定不會太低,”何翩然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對夏天說這些,她們兩人的目光相對,她能看見夏天臉上的淚痕,還有額頭上尚未消退的汗珠,“你要加油。”

“你難道覺得我會輸給她?”夏天微微一笑,“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何翩然點頭,短暫的沉默後轉身跑向入場通道。

兔死狐悲同病相憐都已經無法形容她的心情,這種感同身受的悲涼讓人如鯁在喉,渾身上下猶如火燒。

她也經歷過傷病,但並不嚴重,甚至有一次陳教練提前將苗頭就遏制在搖籃裡,可是如果當她真正遇到這樣的情況也不會有任何別的辦法。

痛苦和夢想永遠是這樣牢牢捆綁在她們的生命裡。

穿着冰鞋,何翩然跑的不快,剛走出通道就被餘悅拽住,“你去哪了?”她急切地說道,“我和陳教練找你半天了!”

瑪麗安娜的分數剛剛打出來,何翩然急忙脫下刀套,滑上冰面後繞到陳教練的面前。

“出什麼事了?”陳教練覺得她臉色不是很好。

“沒事,教練,還有水嗎?我再喝一口。”

陳教練狐疑着將水遞給何翩然,一直仔細觀察她的神情,但沒等他看出什麼,現場解說就報出了她的名字,何翩然匆忙脫下外套,把水瓶放在廣告板上,深呼吸,笑着向觀衆致意。

所有的心緒起伏都被隱藏在這個笑容的深處。

“師姐好奇怪。”

坐在旁邊看臺看比賽的樑冬露一邊吃蘇薇給她買的巧克力一邊說道。

“她哪裡奇怪?”袁錚問道。

“她笑起來像哭一樣,”樑冬露又看了眼正在變刃熱身找準開場位置的何翩然,“好像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蘇薇聽了這話也愣了一下,仔細回憶後說道:“沒有啊,她今天一天情緒都很高,早晨起來時你不是也看到了嗎?”

“那個時候沒問題現在有問題了。”樑冬露看起來十分認真,“師姐該不會是被瓦倫蒂娜的得分嚇到了吧?”

“不可能,她在奧運會的時候都沒有害怕過。”袁錚馬上否決這個原因,他看向冰面,何翩然已經站在冰場中央擺好開始動作。

這次,她穿了白色的比賽服,和奧運會相似卻也不同,奧運會的更加典雅樸素,模仿希臘式裙子的風格,而這次的白色更有女人味,緊身設計箍住身體,銀色花紋交錯縱橫,肩上和手臂上的鏤空都恰到好處,不多不少,別有風情。

在冰場上展現自己女性魅力的何翩然和之前的瓦倫蒂娜還有所不同,這種白色象徵着表面的純真,而內心的放浪形骸則需要她自己去詮釋。

何翩然被剛纔一幕震撼,正在竭力想要平靜,開場動作簡單婀娜,她低頭時看見自己的影子清晰地倒影在冰面上,再擡起頭,忽然愣住。

夏天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場邊,就站在自己正對面偏左的地方。

她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剛纔因爲眼淚和汗水輕微花掉的妝已經補好,紅黑相間的裙子是爲了短節目《唐璜》準備,遠遠的,夏天對她點了點頭,還沒等再有別的信息,瓦倫蒂娜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猛地勾住夏天的脖子,滔滔不絕說着什麼,像是炫耀自己的短節目成績,而夏天冷冷的表情就好像之前何翩然在通道里看到的那一幕一樣。

所有人都在期待這場奧運會後的巔峰對決,公主們變成了獨當一面的女王,她們將在這塊冰場上進行最殘酷的對決,而比這更殘酷的其實沒人會看到。

何翩然閉上眼睛,音樂開始。

如果這是選擇夢想的必經之途,那她絕不會退縮,就算在前面等待她的是同樣的痛苦,她也絕不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我媽媽打過封閉,我有個運動員的閨蜜雖然沒打過,但曾接受過物理治療,所以我想說,我寫不出他們痛苦的十分之一,那真是一種無法想象的感覺。封閉針最疼的就是注射過程,原因我並不清楚,但有專業人士和親身經歷者說過,真的很疼很疼……

關於可的鬆和封閉針,知乎有一篇北京體育大學學生的文章很不錯,我對可的鬆的瞭解也不多,但是可的鬆有很多種,有的用於封閉針爲運動員臨時治療,有的卻是違禁藥物,讓我再細緻寫出來我恐怕做不到,所以就用可的鬆代替了~

據我所知,可的鬆和封閉對身體都有一定傷害,特別是可的鬆,對肝臟的傷害似乎很大……半年不能注射也是根據我看過的一個運動題材電視劇裡學到的知識,貌似可的鬆注射的頻率絕不能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