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 諾維雅都呆在房間沒出過門。
而環繞圈教孩子們的事則一直由克里斯蒂娜代勞。黛布拉與喬茜會來看望她，但她都不下牀，整天呆在牀上, 整個人憔悴許多。
比爾不敢細問她與古斯塔的事, 只能在旁邊乾着急。幾次去找古斯塔, 對方都很忙, 不願見他。
這天, 比爾拿着甜點到房外，敲門之後一直沒得到答覆。
這個時間，應該是在睡午覺。
比爾沒再打擾, 轉身離開。
再晚些時，他再來, 結果還是未聽到女兒的聲音, 怕她想不開, 撞門進去後，發現女兒滿身大汗昏迷不醒。
“來人, 快來人！”比爾大呼。
話音未落，古斯塔已經出現在他面前，看見牀上昏沉沉的諾維雅，伸手撫在她額頭，“生病了, 很燙！”
比爾還未回過神, “怎麼辦？”
古斯塔吩咐：“到石屋外把喬茜叫來。”
“啊？好好好！”比爾快速離開。
古斯塔則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 通風順氣。趁此刻無人時, 纔敢細看她。
真是個傻孩子、
他看着牀頭的水晶球, 是她十六歲生日時他送的禮物，因爲和文特沃斯送了一樣的畫, 所以改送的水晶球。
沒想到她又擺出來。
看着裡面小小的女孩，再看此刻昏迷不醒的女孩，古斯塔痛恨自己。
若不是他，諾維雅又怎會如此。
他走到衣櫃前，選了要換的衣服，不經意看到他送給她的那雙金色靴子。
長大後的諾維雅穿不上了，可鞋子還好好的保存着。
這時喬茜前來，她跑到牀前，看看諾維雅，問到：“我可以做什麼？”
古斯塔將準備的衣服交給她，“她的衣服已經溼透，給她換上。”
說罷，轉身走出房門，並將門關上。
出來就遇到焦急的比爾，見他，終於問：“可以和您說幾句話嗎？”
古斯塔別過比爾，朝下走去，“我還有事要做，去給諾維雅叫醫官。”
這、比爾又怎好留住他。
他走了，沒多久醫官來了。
諾維雅醒來，醒來第一個看到的是比爾，第二個是喬茜。
“孩子，你好些了嗎？”比爾輕聲問。
“嗯，睡太多了，腦袋越隨越重，現在好多了。”她看向喬茜，“你怎麼也在？”
“你好了就放心了，我要去石屋了。”
喬茜要離開，她沒挽留，這時比爾說：“要吃東西嗎？我給你準備了好多。”
她微微搖頭，“現在沒胃口。”
“沒關係，等你想吃時，我再給你做。”
“好。”她笑了笑。
“有什麼想做的嗎？”比爾問。
“嗯——”她歪着腦袋想了想，說：“我們去逛花園吧，我好像很久沒呼吸新鮮空氣了。”
“我也好久沒去過了。”比爾將她從牀上拉起來，先問：“有不舒服嗎？”
“我可以。”下了牀，與比爾一起離開。
————
來到花園時，天已經黑了。
夜色中，只有又長又細的燈柱上的油燈在工作。
靜靜的，只是那一抹顏色，讓諾維雅看到即使是小小的一點，也能有自己的天地。
轉過身，她看向心思複雜的比爾，說道：“別爲我擔心，我的身體多了。”
“那除了身體呢？”最終，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不管女兒會怎麼回答，還是覺得他沒資格問，比爾都想知道她的想法。
諾維雅走在石子小徑上，慢慢的，一步一步，“想明白許多。”
是要放棄嗎？
比爾不敢問，也不知再怎麼搭話。他只是默默的跟在女兒身後，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感情是世間最難以捉摸的事，我想過無數次就此放棄，但還是做不到。”
“喔——”沒想到是這樣想。
她走在前面，到被撐起的樹藤下時，停了下來，“心意很難改變，他的顧慮有道理，我以前沒爲他考慮。”
憔悴的諾維雅，走路也沒多少力氣。
“清楚自己內心就好。”
“比爾，我是不是一個特別讓人煩的孩子？”
“不是，你很好。”
“不用怕我生氣而故意這樣說，我想聽你的真心話。”
“真要說實話嗎？”他有所顧忌。
“你說就是。”她認真的想聽到比爾怎麼評價自己。
他定了身，站在離她不願的地方，說道：“有時心中明明關心卻要表現得有距離，比如對若拉。而你明明在乎，卻又假裝不在意，比如對古斯塔。”
想來，不愧是親生父親，對她瞭解透徹。
諾維雅無奈的笑了笑，“似乎真的是這樣，謝謝你。”
“你怎麼做，我都支持你。”比爾說。
————
在花園逛了一會兒後，諾維雅來到石屋前。
喬茜見她，趕緊上前，“你好些了嗎？”
她笑笑：“只是小病，幹嘛這麼擔心，難道是沒我你無聊了嗎？”
見她能說笑了，喬茜放心，“你要見古斯塔？”
“他在嗎？”看向石屋。
喬茜爲難，彆扭着說：“克里斯蒂娜在裡面，我去通報吧。”
“這麼晚了她還有什麼好向古斯塔報告的？”眉毛一擰，怕是兩人有不好的事。
“沒說什麼事，不過應該快出來了。”
她直接走到石門前，石門開啓，不顧喬茜的阻攔，直接進去。
跟上來的喬茜叫道：“諾維雅……還沒通報。”
這時正與克里斯蒂娜說什麼的古斯塔看向這邊，起身對喬茜說：“沒事，讓她進來吧。”
喬茜：“是。”
她給諾維雅使眼色，“好好說話，古斯塔這幾天也沒休息好。”
“知道了。”她沒心思理會，而是朝那邊正在說事的兩人走去。
喬茜離開。
“你好些了嗎？”克里斯蒂娜詢問。
諾維雅打量她，斜睨一眼，說道：“我已經好了，給孩子們上課的事就不麻煩你了，明天我會親自去環繞圈。”
克里斯蒂娜看古斯塔一眼，有些爲難，“但明天是孩子們的考覈日，你一個人行嗎？”
這麼說，諾維雅很不高興。她努力剋制情緒，“既然精靈王任命我當孩子們的老師，我想我的魔法能力是得到認可的。”
她雙眼炯炯的看向古斯塔，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她能搞定。”古斯塔說。
既然如此，克里斯蒂娜告辭，“那我先告辭，再見。”
“再見。”他禮貌迴應。
等克里斯蒂娜離開，諾維雅直接躺在她的沙發上。不顧身旁還有一位男士，這個房間的主人。
閉上眼，問：“她來找你做什麼？”
“說明天孩子們考覈的事。”
“說這麼久，你們不是在偷偷摸摸做些什麼吧？”
“別胡思亂想，我與她從來都沒什麼。”
忽然，猛的翻身而起，看向坐在一旁的古斯塔。她走上前，站在他面前，“蘭斯來沒？”
他正色，回答：“還沒有。”
她坐在他旁邊，目視前方，“那他應該沒看到你的信號，等明天給孩子們考覈後，我就帶着比爾離開這裡。”
他側過臉，看着一臉認真毫無玩笑之意的女孩，“真的要走？”
“那還能怎樣，全藍光森林的精靈都等着我離開呢。”繼續目不斜視。
“喔——”他說：“出去的話我怕菲奧娜會傷害你，今日傳來消息，說菲奧娜和霍爾合作，矮人的突山已經被霍爾控制。”
“什麼？”忽然，就破功了。
這纔是印象中的諾維雅嘛，古斯塔鬆口氣，解釋：“剛剛得知的消息。”
“兩個壞人聯手，那我們該怎麼辦？”
諾維雅直直的盯着他，似乎——只是在說正事。
古斯塔倒彆扭起來，他說：“我還聽說，莉莉絲將霍爾冰封過，而且若拉還一直住在麥普納。”
“那不是有危險？”她急了。
“但霍爾沒敢拿她怎樣，她應該沒事。”
“那就好。”
諾維雅心思擾亂，不知如何是好。
古斯塔詢問：“要不要一起去麥普納，就當去看看若拉？”
“好啊！”她高興大叫，不自覺的抓住了他的胳膊，等反應過來，想鬆手，卻又繼續抓着：“我可以這樣拉着你嗎？”
他回答：“你高興就好。”
一句話，已經高興得合不攏嘴，一直揪着他的衣服，忽然她想到什麼，“還有別人嗎？”
“克萊蒙特。”
“爲什麼是他？黛布拉都懷孕了，你還讓他跟着嗎？”她鬆開手，坐到旁邊。
“他的能力比較強，若是你不在我身邊，有他在，我也放心。”
“你擔心我？”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克萊蒙特很厲害，能保護你。”
“對我來說，這就是重點。”她心裡暖暖。不過既然他這樣說，也不勉強，“隨便什麼原因，克萊蒙特就克萊蒙特唄。”
她起身要走，突然又想到什麼：“那比爾呢？”
“我想讓他留在城堡，若是去麥普納，怕若拉會分心。”畢竟當初若拉希望比爾留在城堡，那自不能擅自將比爾帶離城堡。
“好吧，我也怕他遇到意外。”她說。
說完正事，又是一陣沉默。最終她耐不住性子說：“我喜歡你，但不會逼問你喜不喜歡我，也不會做什麼事讓你爲難了。”
“嗯。”他只是一聲。
“這是什麼意思？”她問。
“就是——”他別過臉，“你想怎樣就怎樣的意思。”
“那好吧，我今晚就住在這裡，你也不反對？”她壞壞的看向他。
古斯塔起身朝壁畫走去，“你不是說這沙發就是你的麼？”
“哈哈。”他走，她直接躺在沙發上，“可是我睡了太多，睡不着怎麼辦？”
“閉上眼睛，數數！”遠處傳來他的聲音。
她真的閉上眼，“可是數數很無聊啊，不如數點別的？”她狡黠的睜開眼，起身看向已經在壁畫中的精靈王。
遠遠地，他如諾維雅無數次看到的樣子一樣。
靜靜的靠在樹前，和壁畫融爲一體。安靜的像一幅畫卷，悠揚而清澈。
“數什麼？”他嘴脣微啓，幾個字輕輕出口。
“你的頭髮！”她朝壁畫走去。
這讓古斯塔吃驚，這孩子的想法總是捉摸不透。他搖搖頭：“不可以。”
諾維雅奚落道：“就知道沒這種好事，放心吧，你睡你的，我就在石屋裡玩玩。”
玩玩——
怎麼聽都覺得不是玩，而是搗亂的意思。
他睜開眼，可憐的說：“不要把我的房間弄得太亂好嗎？”
想想她的房間，可想而知。
這樣說，她可不爽了，她是個搗蛋鬼嗎？那以前都是夢遊的關係，可現在她連覺都沒睡怎麼可能夢遊。
她鄙視道：“別總把我往壞處想，我不會弄亂你的東西！”
轉過身，又補充一句：“小氣鬼！”
“我聽見了。”
啊——
她張大嘴，尷尬的說：“我、我既然說就沒怕別人聽見，我光明正大頂天立地！”
嗖嗖嗖、遠離了壁畫。
剛剛走遠，古斯塔的聲音傳來，“以後就這樣相處好嗎？我不再對你保持距離，你也不要說喜歡我的話，好嗎？”
忽然，情緒高漲的女孩跌入谷底，不過他這樣說，她又能說什麼，硬着頭皮，回答：“我也是這樣想，只要我們回到從前就好了。”
“好。”
一個字，把所有心思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