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 諾維雅抓緊黛布拉的手,用力抽泣着。
喬茜也趕來,與她共苦。
諾維雅悲痛欲絕、肝腸寸斷、可她不能讓文特沃斯活過來, 所以她的哭什麼用都沒有。但諾維雅還是大聲的哭了出來, 往事在這個時候更加清晰了, 就這麼浮現在諾維雅眼前。她的文特沃斯從今以後都只能存在於記憶中。
然後, 只能回憶他了。
這是多麼殘忍的事, 諾維雅來到藍光森林遇到的第一個人,那個從來不兇她,不對她發脾氣的文特沃斯。那個不強求她做任何事, 那個爲她準備各種禮物的文特沃斯。
就這麼死了,在她與他新婚的夜裡。
諾維雅不甘心, 爲什麼文特沃斯要這樣離開, 她以爲他能守護她到永遠, 直到她死那天。
她與兩位好朋友抱做一團,三人都哭起來, 到最後諾維雅的喉嚨痛得難受,她才停止哭泣。
但內心的傷痛又怎麼能說停止就停止,它已經在諾維雅心中慢慢生長。
晚上喬茜與黛布拉都陪着她,不敢讓她一個人獨處。怕她想念文特沃斯,怕她起找諾曼爲文特沃斯報仇。
可諾維雅連城堡都出不去, 她怎麼能到森林找諾曼報仇。
後來的幾天, 諾維雅都要黛布拉與喬茜帶她離開城堡, 但古斯塔早就有令, 除了他與文特沃斯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帶諾維雅離開。
精靈王的話, 她們都必須遵從。
諾維雅一定要去找諾曼,讓他爲文特沃斯的死付出代價, 她可不會這麼輕易饒恕諾曼。所謂一命抵一命,她就是這麼想的。
這天她站在城堡大門邊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逼着兩位好友:“最好趕緊帶我去找諾曼,否則他不死,我就死!”
黛布拉知道諾維雅是有仇必報的性格,可在她看來這事也不能全怪諾曼,她再次勸道:“別這麼衝動,你不是諾曼的對手,而且我們精靈也有自己的制度,你這樣我們也不好做。”她慢慢走近諾維雅。
這幾日黛布拉與喬茜各種勸說,希望她理性,可諾維雅就是不聽,還說出有他沒我,有我沒他這樣的話。
看來她要跟諾曼死磕到底。
所以喬茜與黛布拉才更着急,怕她出什麼事。
喬茜說道:“諾維雅,文特沃斯是個善良的精靈,他不希望你這樣爲他去報仇,他臨死時說的話你都忘了嗎?他沒有怪罪任何人,所以,我們按照他希望的那樣去做好嗎?”
諾維雅根本聽不進喬茜的話,她繼續抓着刀逼近自己脖子,然後像個烈士要英勇就義一樣:“別逼我,上次真不該那麼輕易就放掉諾曼,我真想一刀捅死他!”
她憤恨的說道,將所有的怒氣都轉到諾曼身上。
只有這樣她纔沒有空餘時間去想文特沃斯,因爲只要停下來,她就無法制止的要去想他。然後事實又沉重的告訴她,文特沃斯死了。
諾維雅背對着已經抵到門邊,再無退路。除非有哪位精靈願意帶她離開城堡,去森林裡找諾曼。
她再逼道:“你們作爲我最好的朋友爲什麼不幫我,讓我離開這個牢籠,我再也不想在這裡,我沒辦呼吸,沒法辦安然入睡!”
喬茜與黛布拉都說不出話。
幾天的時間,諾維雅青春的臉龐憔悴好多,這些她們怎麼不知,作爲朋友的兩人都看在眼裡。
就在此時,諾維雅背後的大門緩緩開啓了。
她像得到救命稻草一樣充滿期待的轉身,迎面看到的是古斯塔。急忙趕回來的,疲憊的古斯塔。
見到他,她扔下手裡的小刀委屈的撲到他懷裡,忍不住痛哭起來。
這一次,他沒有躲閃,只想給她一個可以溫暖的懷抱。他躊躇幾次還是將雙臂抱住她,與她站在大門邊,給她時間平復心情。
而她卻越哭越兇了,淚水將他衣襟打溼,看她這麼悲傷,古斯塔卻不知如何安慰。不管說什麼,文特沃斯都不可能活過來,所以她的悲傷他走不進。
他低着頭,用低柔的聲音說道:“諾維雅,讓自己勇敢一點好嗎?”
她慢慢停止抽泣,在他懷裡哽咽道:“你要怎麼處置諾曼,是他害死文特沃斯的,你與文特沃斯也是好朋友,你會原諒諾曼嗎?”
他明白她的想法,但他作爲精靈王,就算與文特沃斯私交很好,也不能徇私情將諾曼處以極刑,那是不可能的。
諾曼是長老,而且他並不是有意要傷害文特沃斯,所以他無法如諾維雅的願,讓諾曼死去。
久久得不到古斯塔的回答,諾維雅仰起頭站到她面前。
他這纔看清她的樣子,比他走的時候消瘦好多,臉頰上的淚痕還很明顯。他原本不敢看她與文特沃斯幸福的樣子,沒想到回來時她已經哭得失去靈魂。
古斯塔後悔這段時間沒在她身邊,讓她獨自承受。
諾維雅充滿期待的問:“快回答啊,古斯塔。”在諾維雅心中,只要她提出的問題,就算古斯塔開始怎麼不願意,怎麼不接受,到最後他都會妥協。
所以,古斯塔就是她的曙光。
他正身看着她,有些話說不出口,但他明白,不能給諾維雅希望。他朝城堡走去,諾維雅跟在其身後。
她追上去。
喬茜與黛布拉也跑到她面前,看古斯塔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剛剛走到噴泉前,諾維雅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委屈道:“你到底要怎麼處置諾曼,難道不應該殺了他嗎?你不回答是不是因爲你不願意,你回答我!”
她越說聲音越大,最後變成質問。
古斯塔沒說什麼,只是犯難猶豫的表情已經告訴諾維雅他的答案。
諾曼會受到懲罰,但不是諾維雅希望的那樣讓其死去。但對諾維雅而言,如果諾曼不死,就算他遭受各種責罰,那都是無濟於事。
她看着古斯塔疲憊憔悴的面容,第一次不願意再糾纏,不願意再乞求他,希望他能將諾曼處死。
她的曙光已經變成黑暗的深淵,將她最後的希望埋葬。
這一次,諾維雅不願再求他,她失望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古斯塔。他是精靈王,有自己的制度,古斯塔不會因爲文特沃斯的去世而改變現有的規章,他不會。
諾維雅太瞭解他。
到現在她才明白,她與精靈之間終究有差別,因爲她無法理智面對文特沃斯的離開。而這些精靈們都不會爲此傷心,在他們看來也許死去是一種解脫,可以擺脫冗長生命的一種方式。
可諾維雅做不到精靈們所想的那樣,那麼看透生死,那麼不在意離去。
她的文特沃斯被諾曼無辜害死了,該怎麼辦?
一旁的喬茜與黛布拉走到諾維雅面前拉住她,怕她再做什麼過激的事。古斯塔哀傷的看着她,整整瘦了一圈的諾維雅,原本應該幸福生活的諾維雅。
可現在她對他露出絕望的表情,因爲她不願再求他。也因爲了解他,這件事不像之前,她可以再求他幾次,撒嬌幾次就能如願。
他,畢竟是精靈王。
諾曼會受到責罰,但不會死。而諾維雅要的就是他的命,讓他去陪文特沃斯,那樣她才能甘心,真正接受文特沃斯死去這件事。
否則,她沒辦法面對。
諾維雅一改臉色,正顏道:“我想讓喬茜與黛布拉帶我到森林裡去逛逛,我不會去找諾曼。只想到外面走走。”
她在想什麼,他突然猜不透了。
“好。”古斯塔答應她,然後轉身朝長廊走去,諾維雅望着他一步步遠去的背影,才發現他似乎很疲憊,多了一份滄桑。
諾維雅望着他遠去的背影,默默流下眼淚,沒想到古斯塔留給她的最後模樣,竟然是一個疲憊的背影。
然後諾維雅在喬茜與黛布拉的幫助下,來到森林外的東西大道上,三個人站在路邊,諾維雅突然緊抱兩位好友,泣不成聲。
喬茜與黛布拉以爲她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流淚,卻不想她哭得傷心欲絕。
“喬茜,黛布拉,我會想你們的。”諾維雅哽咽着與兩位好友分離,面對面的看着雙眼紅腫的喬茜與黛布拉。
兩位好友很不解,諾維雅是要做什麼?
只見諾維雅退後幾步,拉開與兩人的距離,說道:“其實這些天你們勸我的我都聽得很明白,文特沃斯說過這件事不怪罪任何人,諾曼會經受責罰但不會一命抵一命。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無理取鬧,覺得我不該揪着諾曼不放。可是我做不到,只要留在藍光森林,無論走到哪裡眼前的事物都會提醒我我已經失去文特沃斯這件事,所以我將心思放在諾曼身上,好轉移我對文特沃斯的思念,可是我明白我是在矇騙自己。”
她又退一步:“我也不想讓古斯塔爲難,如果他真的將諾曼處死,他就會被精靈們在背後談論。可是我真的不願諾曼就此活着,所以我要離開藍光森林。”
諾維雅說得很堅決,看來她已經下定決心。
喬茜與黛布拉都愣在原地,諾維雅要離開?她們從未想過,她們自幼就與諾維雅一起,現在她要去哪裡,又能去哪裡?
喬茜與黛布拉一再挽留,可諾維雅心意已決,甚至不願回城堡收拾行李,而是就此離開。
最後喬茜不得不用魔法將諾維雅留在原地,讓黛布拉照看她,自己回去向古斯塔稟報,諾維雅要離開,她必須通知古斯塔。
等喬茜回到大道邊時,她的身邊多了一位克萊蒙特。
黛布拉見克萊蒙特前來,不解:“你是來與諾維雅告別的嗎?”她現在因爲要與諾維雅分離,即使見到無比崇拜的弓箭手克萊蒙特也提不起什麼精神。
克萊蒙特走到黛布拉身邊,在她耳邊說道:“古斯塔同意諾維雅離開,他讓我們和喬茜跟着諾維雅保護她。”
一起離開?
諾維雅與黛布拉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黛布拉驚訝於她竟然有機會離開藍光森林,諾維雅驚訝於古斯塔沒有挽留她,好歹她離開森林是因爲不願他爲難,現在他卻這麼狠心就讓她離開!
是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嗎?
在古斯塔心裡,她究竟是什麼地位,佔有怎樣的位置?
諾維雅弄不明白了,不過既然心意已決,所以古斯塔不挽留也是好事,那樣她也不用與他面對離別的場景。
離開藍光森林,不去想諾曼會經受怎樣的責罰。遠離藍光森林,那樣諾維雅就能習慣沒有文特沃斯的日子,不用睹物思人,也不用走到哪裡都像有他在身邊。
離開,是最好的方法。
喬茜說道:“諾維雅,古斯塔交代我們三人要緊跟着你,不管你去哪裡都要陪着你。你離開藍光森林有別的去處嗎?”
聽聞喬茜的話,諾維雅收回心思。她想起,幾位好友跟着她一起離開,這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就在諾維雅不知如何作答時,興奮的黛布拉已經上去拉住她的手大步朝大道走去,並誇張的自言自語:“那就去麥普納,你以前不是總在我們面前炫耀你去過麥普納嗎?這次我們大家一起去怎麼樣!”
黛布拉這樣興奮張揚的模樣,與諾維雅此刻面對離別的心情大相徑庭。
諾維雅在黛布拉的帶領下跟着她走在大道上:“那我帶你們去麥普納,你們一定不能亂跑,也不可能使用魔法。”
諾維雅想起當年她與古斯塔、文特沃斯去麥普納時,古斯塔再三叮囑她的那番話。
身後的喬茜與克萊蒙特也跟上去,信步走在黛布拉與諾維雅的身後。喬茜露出欣慰的表情,她按照古斯塔的指令做事,最後她必須帶諾維雅回到藍光森林。
因爲,古斯塔只願意讓諾維雅離開一陣子,讓她去放鬆一下,而不是徹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