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鬧鬼

整封信只有一句話:“姐要被活埋了,你丫到底管不管?”

春桃忍不住問道:“小姐,這封信不是給襄王的吧!”

“聰明,不愧是跟着姐混的人!”欣妍甩了響指,隨口表揚了一句,然後繼續慢慢地吹着墨跡。

“那是給祈王殿下的嘍!”春桃呆了呆,小聲地問道:“襄王都不理咱們了,你覺得祈王殿下會出手相助嗎?”

“當然會!”欣妍的回答那麼幹脆利索,以至於說完了,她自己都怔住。爲什麼她會這麼自信,那麼篤定燕錚會出手相助?難道說,潛意識裡,她很清楚燕歸和燕錚誰對她的感情更容易把握嗎?

“那就好!”春桃眼裡頓時騰起了希望,連忙幫着欣妍吹乾紙上的墨跡——趕緊吹乾了,好送出去!

欣妍悶悶地坐下,雙手托腮,思索一些子虛烏有,不着邊際的事情。也許是在寂寞深宮無所事事地待了段日子,她竟然有些悲春傷秋的消極情緒。

吹乾了墨跡,不用欣妍吩咐,春桃就自己動手把信疊好,然後用火漆封了,再貼身藏着。“小姐,奴婢這就去趟祈王府,把信交到祈王本人的手裡!”

“嗯,”欣妍仍然悶悶地,嘆口氣:“順便幫我瞧瞧肥姐還好吧!只怕這些日子她急壞了,告訴她我自有脫身之策,讓她安心養胎,不要爲我的事情憂慮!”

“奴婢記住了!”春桃說完,就去換了夜行身,然後像上次去襄王府一樣,騎了快馬,從寢宮的角門趁着夜色悄悄地溜了出去。

欣妍一個人待着,覺得有點兒悶。她起身把窗子打開,想透透氣,卻只覺一陣陰風撲面而來,渾身寒涼徹骨,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在她驚疑的時候,只聽到有人耳邊喊着:“賤人,還我命來!賤人!還我命來!賤人,還我命來!”

飄忽陰惻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似有若無,就像是地獄的冤魂,糾纏着她威着她。

大晚上的聽到這種聲音,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顧欣妍畢竟是警察出身,什麼樣的慘案沒見識過?什麼樣的陣仗沒見識過?假如只是陰風陣陣也就罷了。偏偏還能聽到有人說話聲音,她幾乎立刻就能識破有人在裝神弄鬼。

她一隻手扣向腰間,那裡有隻暴雨梨花針,是燕錚送給她的防身之物。曾經,她用它對付過沙王呼巴,效果非常好。此時更可以派上用場。她揚起頭,問道:“你是誰?到底是誰在說話?”

“我是太子,是你的夫君!你害死了我,難道這麼快就忘記我了嗎?爲什麼還不來九泉之下陪我?我親自來找你了!你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陰惻的聲音忽遠忽近,真得很像是飄忽無蹤的鬼魂,膽小的估計能立刻嚇暈過去。

欣妍眼珠子一轉,裝作害怕的樣子連連後退,嘴裡喃喃地說:“我沒有害死你啊!你自己服毒死的,關我什麼事?”

關於燕鳴的死因,欣妍也覺得蹊蹺。憑着她的辦案經驗,感覺燕鳴並不是輕易自殺的人。篡位謀反之案還沒有坐實,燕鳴怎麼甘心赴死?就算是坐實了,她認爲他也不會自殺!可是,到底是誰殺了燕鳴?她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此人一定跟燕歸、燕錚兄弟倆脫不了干係。

最盼望燕鳴死的人當然是燕歸!這偌大的東宮,燕歸安插幾個間諜奸細在燕鳴的身邊,恐怕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趁着燕鳴方寸大亂之際,出手除掉他,一勞永逸。

人走茶涼,燕秉煬不會再爲燕鳴翻案。更何況還牽涉“聖旨”之案,恨不得掩過不提。燕鳴一死,就是石沉大海,不會再掀起任何波浪。

這些,欣妍都考慮過了。可是,她萬萬想不到,今晚會有人假冒燕鳴的鬼魂來嚇唬她。是誰?隨即她就明白過來了——徐貴妃!

若是燕鳴未死,自己現在肯定遭殃,少不了被嚴刑逼供!因爲出事的前一夜,燕鳴在她的寢宮過夜,她洗脫不了干係。還好,燕鳴死了!可是,燕鳴的老媽徐貴妃並沒死,這幾天肯定不會閒着,查清她顧欣妍有嫌疑,無論真假,她都不會容許她繼續活在世上。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從來都是這些皇室成員的行事風格!

短短的瞬間,欣妍心念轉了數轉,她連連後退,直退到牆璧處無路可退,才停下腳步(背靠牆璧防止後面放冷箭)。瑟瑟顫抖着身體,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不要找我,我沒有殺你!不要找我……”

她看似瑟縮着,嚇得頭都不敢擡,但是全身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看到窗口飄進來一條黑影,立刻拔出了腰間的暗器,對着那條撲來的黑影就射過去。

暴雨梨花針是頂尖的暗器,速度和殺傷力極強。而且,自從燕鳴死後,欣妍早就有所防備,她把所有的針都淬了毒液。漫天的針雨裹挾着勁風襲向目標,覆蓋範圍極大,威力名不虛傳。

黑影直直地撲過來,萬萬想不到一個膽怯得不敢擡頭的女人竟然擁有如此強大的暗器,猝不及防,沒有辦法躲過去,只好倉促揮刃,擊飛射來的銀針,同時掌風一推,攔截下的銀針調轉方向,又射向了顧欣妍。

欣妍萬萬沒想到,射出去的銀針竟然被擊飛回來。這些可是淬毒的啊,沾上不死也得廢去半條命。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惶亂之下,不由驚叫出聲。

電光火石的瞬間,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擋在了欣妍的面前,扯起外套掄起來,將射來的銀針悉數捲入進去,然後砸向刺客。

刺客沒想到突然冒出個攪局的,一把利刃不由舞得又快又狠,想趕緊將這二人解決掉。可是,動手過招卻暗暗心驚,沒想到竟然是罕見的高手。

欣妍躲到了角落裡,儘量把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減小被攻擊的面積。她穩穩神,這才仔細打量正在室內打鬥的兩個人。

刺客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巾,看不出長什麼樣子。而趕來救她於危難時刻的英雄不是別人,正是上次救她一命的石頭—那個全世界的雞蛋加起來都砸不爛的石頭!

石頭武功深不可測,能跟他過十幾招的已屬不易,可見刺客的武功之高。這讓欣妍不由想起了上次在和親路上遇到七煞門的五個刺客。只是那五位刺客加起來也未必及眼前這位刺客的武功高。

可見,這位刺客身價更加不菲。

大概是感覺出對方武功深不可測,遠非自己可比,刺客目露怯意,就想打退堂鼓了。

“石頭,別讓他跑了!”欣妍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眼睛一亮,喊道。

石頭果然是最盡職的暗衛,不但武功蓋世而且特別聽主人的話。欣妍一聲吩咐,他就立即拼命。“賊人,哪裡逃,還不束手就縛!”

接下來,欣妍見識到了史上最壯觀的“擒賊記”!由於刺客武功太高,石頭生怕被他逃了,就施出了渾身的解數,終於把刺客打倒在地,然後又踢又踹又打又壓又擠又捏,簡直蹂躪得不成人樣!

最後,那刺客再也沒有了力氣掙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連哼都哼不出來了。

“主人,刺客被制服,聽候發落!”石頭立在一邊,滿臉認真之色。

欣妍懶得髒手,就對石頭說:“問問他,誰派他來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石頭立即蹲下身,巨掌一拍刺客的狗頭:“快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刺客兩眼一番,直接噎氣,啥話都沒留下。

“天吶,你把他給拍死了!”欣妍不滿地對石頭嚷道。

石頭這才發覺自己闖了禍,吶吶地道:“我的手勁……大了點!”

“算了算了!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現在就死了!沒事,你把他弄走吧,處理得乾淨利索點!”欣妍擺擺手,不予追究。其實,就算能活捉這個刺客,也未必能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就像燕錚所說,這些殺手都是殺人的工具而已,他們知道的東西未必比她知道的更多。

石頭立即抱起刺客屍首跳出窗,聽到欣妍在後面喊,他連忙又倒回來,問:“主人,你喊石頭有什麼吩咐?”

“我……”欣妍抓抓頭髮,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想了想,才慢慢問道:“是燕錚讓你一直在暗中保護我的嗎?”

“是!”簡短的一個字,乾脆利落。

“噢,你走吧!今晚的事情謝謝你!”欣妍由衷感謝,等到石頭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她的嘴角才慢慢地揚起。心口暖暖的,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令她長吁一口氣。

在這個強大的男人保護之下,自己似乎不用顧慮得太多。想起剛剛讓春桃送出去的信,不由有些訕然。一切有他,她怎麼就沉不住氣了呢!

她相信對燕錚有求必應,卻未想到根本不必她開口相求,他始終都派人在暗中保護着她的安全!

只是,他對她的保護,是他一個人意思,還是和燕歸兩個人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