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風總是這樣,有一陣沒一陣的,先前雲淡風輕,頓時狂風大作,吹亂了愁中人的髮絲。
碧波湖。女子青絲挽起,隨意梳了一個流雲髻,別上一支紫玉瓔珞釵。淡藍色的素裙顯得平時普素,完全沒有了一國之母應有的容顏。
萬里無雲的天,頓時烏雲壓來,遮住了那一絲陽光。垂簾望向純澈無瑕的湖面,女子臉色蒼白,面帶愁容,衣服着得素雅無比。沐晴面色慘然,反正他也不會來,自己什麼樣子他又怎麼關心,嘴角一個痛苦的弧度,不知用盡了多少力氣?
自他回宮已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他未曾來過一次!自從晚宴之後,她甚至都沒有見過他一面了。湮妃!你奪了本宮之寵,等本宮他日得勢,定不會讓你好過!沐晴狠狠地想。
西宮。
繁花落盡,只聞時不時有大雁的嘶鳴,天空已變的闇然,淡淡無光。
忽傳來一曲輕悠如林中小溪流淌,淡雅如雨後花苞綻放,輕悅如雨珠敲打瓔珞,緩急如瀑布飛漱其下的音樂。
簫聲迴盪,楚月坐在書桌前,手執筆,筆尖輕蘸墨汁,在光滑整潔的白紙上細細地寫着。只見她一個提筆,毛筆一扔,幾行醜不堪言的字便呈現在眼前,歪歪扭扭,粗細不均,大小不當,毫無筆鋒可言,更別說詩意,詩魂了!
只聞簫聲一停。頓時一陣冷冷的聲音傳來:“今日的字練得如何?”
一個高大嚴峻的身影從門口進入,仍是一件玄衣。
楚月一慌,連忙將自己的“傑作”藏至身後,慌忙之間,左手不巧打翻了硯臺,袖子頓時染成了墨色,迅速渲染開來,猶如一朵朵黑色的小花。
望着一身鵝黃旋絨雪裘上殘留着大大小小的墨汁痕跡,特別是左袖,尤爲嚇人,臉上也是東一條,西一條,十分搞笑。說實話此時澹臺燁真想哈哈大笑,但表面仍是故作嚴肅。道:“今日練的字呢?”
“額,還沒…還沒練呢!馬…馬上…馬…馬上練!”楚月討好一笑,結結巴巴說完這些話,楚月愣住,記得自己似乎不結巴的!怎今日?
“還~沒~練~呢!是不是找打?”柔緩地說完,澹臺燁心中燦爛一笑。
“額…那個…就是…額!不是,其實…就…就……”
“拿來!”澹臺燁冷道。
楚月臉色一變,滿不情願地走過去,把自己的“傑作”放到他手上,隨即轉身往門外跑,邊跑邊大呼:“我先去換衣服!”
“站住!回來!”
“額,臣妾真的有事,改日一定向皇上請罪!”說着加快步伐。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忽想起一月前曾與他打賭,心中不禁一寒,都一個月她的字都不見長進,要留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澹臺燁看了一眼字,怒意急劇上升,多少時日了,她的字跡還是如此之醜陋。記得一個月前,忽談到國家大事,她侃侃而談,他忽然想讓她替他批閱奏摺,他也可得清閒。可她的字竟如此之難看。這一個月,幾乎每天她都在練,但都不見長,真是儒子不可教也!
楚月逃了沒多遠,澹臺燁一使輕功便把她逮回來,狠狠地將她按在牆上。冷道:“一月之期已到!愛妃的字朕還是不滿意,不是不滿意,而是非常不滿意!”
“臣妾說過,若一個月后皇上對臣妾的字仍不滿意,臣妾願接受任何懲罰!如今…請皇上懲罰臣妾!”楚月眼簾垂眸,帶有一絲哀傷。
“唉!那可怎麼辦呢!是打你幾十板子?還是賞你幾鞭子?亦或是掀去十指甲?”澹臺燁冷冷一嘆,楚月,若朕真的罰你,你受得起嗎?
“如何懲罰,自然是皇上說得是,臣妾絕無怨言!”楚月淡淡一說,語意中聽不出悲傷,到是無比的鎮定。
“可是朕捨不得!”說着楚月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澹臺燁一驚,她的身子,怎如此冰冷,於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似是想把溫暖完全傳給她。但無奈,她的身子仍是冰冷,她,根本沒有溫度!
楚月心中一震撼,略有一絲喜悅,忽然笑開了花!
望她笑得如此得意,澹臺燁又冷道:“雖說朕不捨得!但又怎能少了懲罰呢?”閃過一絲狡猾的笑容。
“伸出手來!”楚月一驚,稍閃過疑問的目光,但被澹臺燁犀利的目光射到,頓時收回目光。踉踉蹌蹌地伸出手,眼看命運來臨,楚月厥着嘴閉上眼睛。
澹臺燁拿出玉簫,“嗒”輕輕一打,生怕她疼似的。
恩?手感還不錯,楚月睜開眼的同時握住了玉簫,澹臺燁的臉頓時黑了一片。
“哇!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飛星傳恨’啊!”楚月微微一讚,靜靜盯着玉簫半晌,眼睛撲閃撲閃地。
“放手!”澹臺燁滿目怒意,她似乎忘了此時的狀況,是他在罰她,她在受罰耶!她竟然…
意識到情況的楚月連忙放手,澹臺燁居高臨下斜視了她一眼,楚月心驚肉跳,慘了慘了,這下可糟了!
澹臺燁一轉身,從湖邊的柳樹上輕輕扯下一根柳條,將上面的柳葉修完,走上來。楚月嚇的連連後退,他難道不知道柳枝打人很痛嗎?但無奈已經到牆壁了!
楚月心中哀嘆,但依舊伸出了手,該來的始終都會來,逃也逃不掉。“撻”楚月手心多了一條又紅又紫的傷痕,“這一鞭打你一個月以來字都無長進。”
“撻”又是一鞭,“這一鞭打你不懂思過,畏罪逃跑。
“撻”“這一鞭打你不虛心受罰,反而越加膽大!”
打完後楚月白玉般的手上爬上三條痕跡。澹臺燁望着她委屈的表情,略哼一聲,走到說桌前,對她招招手,“過來!”話語中有令人不可拒絕的氣息。
“幹什麼?”
只見他優雅地拿起毛筆,道:“硯臺被你打翻了,你讓朕如何寫字。”楚月心有不甘,要不是你?硯臺怎會打翻!但還是低頭乖乖地磨起墨來。
望着他細心寫字的側臉,嚴謹而灑脫,大方而不失優雅。
須臾,完畢,他將毛筆往硯臺上輕輕一放。
楚月拿起字幅,只見筆鋒剛勁有力,卻又帶有些灑脫的性格,龍飛鳳舞卻有獨具一格特點,念:“纖雲弄悄,飛行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樹。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首詩便是先皇后納蘭語贈給父皇的,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她到死才知,先皇對她,根本無情意可言!”楚月心中甚有震撼。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楚月心中隱隱一痛,眸中亦有些許悲傷,澹臺燁愣愣地盯着她看,但她知,他在看的不是她,而是沐雪,真好笑!難道沐雪不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