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去三房的百里嬌玉是老夫人壓根沒想起的孫女外,最後來菩福院的是百里流玉。
百里流玉由奶孃帶了進來,一進屋裡就賺足了眼球,連百里阮玉都安靜的視線都頭向了他。他穿着清涼的真絲短褂,露出半截短小的胳膊,越是單薄的褂子越顯得胖鼓的肚皮外露。
顏玉心裡不厚道的樂了,看着百里流玉的鼓鼓的肚皮——就想到荷塘裡的鼓着白肚皮躍上碧幽幽的蓮葉的青蛙……
百里流玉很乖巧的與老夫人行了禮,見老夫人微笑與他招手,就屁顛屁顛的朝老夫人跑去,不知偷偷在老夫人耳邊說了什麼趣事,惹得老夫人眉開眼笑!
老夫人向來喜歡百里流玉。
再怎麼說也是百里志暮唯一的兒子,即使是庶子,也是從小養在嫡母身邊的,以後容易扶上正經的嫡子的位置上來,老夫人怎能不喜歡!
顏玉面色掛着笑,看了一眼依偎在老夫人身邊的百里流玉,而後帶笑的視線轉到離她不遠處的百里?玉身上,眼神變得忽明忽暗。
百里?玉留意到顏玉的眼神,正眼泛疑惑時,便見顏玉投給他一個異樣的笑容。
顏玉笑得滿眼貓膩,在百里?玉看來當真古怪之極,他無奈的緊了緊雙肩,眼露詫異。
顏玉知曉,撇去百里嬌玉,老夫人孫兒輩的哥兒、姐兒的,的確是百里流玉最後到場的,可這壓軸的麼……確另有其人,這人與上一世的百里?玉,也頗有淵源!
臉上的笑意漸漸隱了,端來香几上新沏的茶,掀蓋拔了兩拔,風輕雲淡的喝了起來。
才放下茶盞,就有面含喜色的婆子稟來老夫人,道是孔府的三小姐在屋外邊候着,老夫人的一雙老眼兒驟然亮了起來,連聲道了好幾遍“快請”!那婆子才笑着應聲而去。
百里?玉隱隱覺得不安,下意識朝顏玉看去,卻見顏玉的視線早已不在他這這邊。
顏玉瞥了一眼百里如玉,卻見她在老夫人看不見得地方,皺着老高的眉頭,臉色也拉的老長,跟婆子口中的三小姐欠了她錢一般。才收回視線,那去而復返的婆子身後領這了個清瘦的妙齡少女來。
身着淺綠色印花襦裙,腰繫暗綠色絲絛。鬢髻上簪了一寶石綠成色的簪子,臉蛋清秀,左臉頰有幾點雀斑,面色蒼白,結合本身的瘦弱來看,是位有病症纏身的姑娘。
“請老夫人安!”孔花盈朝老夫人行了個全禮,聲音同如面色一般,清清淡淡的;其性情倒與百里軟玉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百里阮玉的性子裡隱含了幾分冷清,她的冷靜則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孔花盈是老夫人本家的孫侄女,自孃胎裡帶出來的心疾,可憐她孃親就是被這心疾害死的。她於孔府,每天守着個偏僻的一進院子過活,也不愛與人交際,說成是與世隔絕也不爲過,故而,養成了這副冷冷清清的性子。
“好孩子……快起快起!”老夫人與孔花盈說話時,音量都輕了好幾度,不用給王婆子使眼色,王婆子便搶先扶起孔花盈。
孔花盈有彎了彎腰:“謝老夫人。”
百里如玉見她面無喜色,不由得冷哼一聲,卻惹得老夫人的不悅。不過她到底是老夫人從小疼到大的孫女,老夫人也好當着這麼多與百里如玉同輩的孩子的面,給她甩臉色。可百里如玉就是知道老夫人不悅了,心裡打了個突,忙收斂起冷臉,安分的站在老夫人身邊和姐姐大人同居的日子。
老夫人自然不在意孔花盈的面無喜氣,因爲孔花盈對誰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她清楚的知道孔花盈這副表情並不是正對於她。
喚來百里?玉在跟前,對着孔花盈介紹道:“這是我們府的嫡長子,你倆從前沒見過,都是老婆子的錯,今個兒正好有機會了,你兩就互相認識認識,混個熟臉。”
孔花盈在老夫人的催促下,又與百里?玉見禮。
百里?玉埋着頭回了禮,也埋下了眼角狠抽的動作,他這會要是還不明白顏玉方纔詭異的笑意,就白活那麼些年了。
時間在老夫人曖昧的笑意裡溜走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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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齊聚一堂,又有外客來府,自然少不了設宴聚餐。
這本是最尋常不過的事,但因老夫人的特殊癖好和好靜性子,聚餐這等事放在百里府菩福院,就極爲難得了。似今兒個這般祖孫齊聚一堂的,除去逢年過節外,一年使不上兩回。
王婆子得了老夫人使過去的眼色,眉眼含笑的吩咐手底下的婆子開始張羅着傳菜。
菩福院好久也沒這樣熱鬧過了,連一絲不苟模樣的傳菜婆子面色上也帶了絲笑容。
菜式頗豐,主打菜八式,如才紅鴛蟹,奶果牛囊,行北大紅棗燉豬蹄,羊肉老鍋湯,雙翅破雲等是孫婆子的拿手主菜外,還有配菜、熱湯和解膩的幾樣點心等。盤子湯碗是成套的絳紅花瓷,外觀大方美麗不提,又有富貴常在、家宅興旺等和美寓意。
老夫人的心雖偏着百里如玉與百里阮玉,遇着她姐妹倆也能放下一部分規矩,可骨子裡還一位事事都講規矩的老夫人。
比如說眼下的用餐,便是嚴格順着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來的。
顏玉這一行小輩這個年齡段,多半是鬧騰的,依着自家父母寵愛又不是拘束慣了的,偏在老夫人的餐桌上,都規規矩矩的,沒敢逾越半分。
老夫人左右坐着孔花盈和百里?玉,意思很是明顯。
食不言寢不語……
用完膳,漱了口,老夫人深看一眼顏玉:“顏姐兒都快十三了罷,別的小姐們都早早的請了教養婆子,原本我也不打算過問這事,可你母親那怎麼還沒有動靜?”
老夫人注意力怎移到她頭上了?
顏玉心下奇怪,眼光餘光定這桌角,低眉順眼道:“回祖母的話,是顏兒的錯,前些日顏兒纏着母親打聽了婆子,得知西街的李婆子與常婆子是京城裡最好的婆子,便死活要母親請她們來。偏李、常倆位婆子這會子不在京城,聽說是入秋了纔回京的。”
老夫人有些吃驚,尋思着問:“西街的李、常倆位婆子。”
“是的,祖母。”
老夫人確認了顏玉教養婆子的人選,臉色竟表現得嗤之以鼻,語氣也顯得彆扭:“那倆位婆子脾氣向來怪異,你母親能請得動她們?還是勸勸你母親另做打算得好,免得耽擱了學習的好時辰。”你耽擱得起,可不能教我如姐兒也陪着你耽擱。
顏玉自然聽的出老夫人的言外之音,心中冷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