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變態毫無人性凌虐幼兒的風還是吹進了皇宮。
皇帝龍顏大怒,但是這怒火也只能在夏公公和嚴密面前發作。
他虛僞慣了,又最重視自己的顏面,哪怕早已猜到跟了他十來年的皇后和四妃可能也知道一些,他還是不允許任何人在她們面前撕去那層僞裝。
夏公公和嚴密承擔了所有。
皇帝如秋風掃落葉,把桌面上的東西全都砸到他們的臉上身上,兩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額頭出血,身上也被砸得青一塊紫一塊,嚴密是練家子,皮糙肉厚倒也罷了,夏公公在後宮裡養得細皮嫩肉,哪裡禁得住這種暴擊,此時被打得就像一隻露餡兒的肉包子,湯汁漏得到處都是,皇帝只看了一眼,便是一陣噁心。
人的情緒不佳時,難免會影響到身體,比如腸胃。
皇帝這段時間情緒時好時壞,腸胃也跟着時好時壞,這兩天更是積食、脹氣,外加便秘。
此時看到夏公公漏出來的湯湯水水,皇帝腸胃一陣翻滾,大吐特吐起來。
這幾天積的食,秘的便,全部宣泄出來。
御書房裡瀰漫得令人做嘔的味道,酸臭、屎臭、尿騷,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嚴密猝不及防聞了一口,差點背過氣去。
這味道,能薰死人。
嚴密忍不住也吐了。
皇帝看到夏公公漏湯可以吐,但是嚴密聞到皇帝的嘔吐物卻不能吐。
可他忍不住,他還沒有練到不讓自己反胃的地步。
於是嚴密一邊吐一邊捂嘴,手上沾滿穢物
皇帝是單獨召見的他們,屏退了身邊服侍的,此時此刻,內侍們都在外面,雖然聽到裡面有動靜,可誰也不敢湊近去聽,更不敢衝進去打掃衛生。
門窗緊閉,那股子味道直衝腦門,皇帝身嬌體貴,哪裡受過這個,硬生生被薰得暈死過去。
嚴密和夏公公嚇得半死,連滾帶爬跑出去讓人請太醫。
幾名太醫小跑着過來,一進門就被屋內的毒氣薰得一個踉蹌,差點也跟着皇帝一起暈過去。
一陣兵荒馬亂,皇帝醒過來了,可是剛吸了一口氣,又差一點被薰暈。
沒辦法,大家都圍着皇帝轉,直到現在也沒有人去清理穢物,尤其是嚴密和夏公公,他們跪在皇帝身邊哭得像是死了親爹。
嚴密的衣袖上都是穢物,夏公公的褲管上黃澄澄一大片。
皇帝的腸胃又是一陣翻江蹈海,好在肚子裡的東西清理得差不多了,這次只吐了點黃水,沒有製造更多污穢。
“滾,都給朕滾出去!”
嚴密和夏公公屁滾尿流地滾了出去,是真的滾。
不過,屁滾尿流的只有夏公公,沒辦法,誰讓他少個掛件呢。
平時就漏尿,現在受到驚嚇,那便如滔滔江水一發而不可收。
御書房裡發生的事,皇后和嬪妃們並不知道詳情,但是今天有風,御書房裡那股難聞至極的味道,被風吹到皇宮各處。
臨時皇宮本就不大,所以大半個皇宮的人都聞到了,沒聞到的也聽人說了。
皇后連忙讓人去打聽,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回來了,皇帝暈倒,請了太醫,嚴密和夏公公這兩大公人從御書房裡滾了出來。
至於這一切是因爲什麼,那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娘娘打聽不出來的事,喬美人卻已經從阿寶嘴裡知道了一半,餘下的一半她也猜了出來。
還猜得八九不離十。
喬美人敲響了隔壁的門,開門的是碧桃。
喬美人指指裡間,壓低聲音問道:“還睡着呢?”
唐美人的身體已經好了,但是臉色卻依然蒼白,而且比以前更瘦了,皮包着骨頭,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小姑娘沒有了以前的靈動,眼神木木的,每天大多時間都在睡覺,吃飯也只吃一點點,吃完便又躺下睡了。
唐美人出事後,喬美人給了藥,因此,現在碧桃已經把喬美人當成恩人了。
“早上醒了一次,吃了兩匙白弱,便又躺下了。”
喬美人嘆了口氣,問道:“夜裡還做噩夢吧,如果還做噩夢,,你可千萬別瞞着我,我有個安眠的方子,特別管用。”
碧桃眼圈兒紅了:“喬美人還有安眠的方子呀,那太好了,奴婢替我家美人給您磕頭。”
說着,碧桃便要跪下磕頭,喬美人連忙拉住她:“不急不急,等你家美人用着有效了,你再磕頭不遲。”
碧桃把門關上,便跟着喬美人去她那屋抄方子。
她們這個院子,平時也就只有阿寶會來,不用擔心有人會進來偷東西。
喬美人抄了一張方子交給碧桃,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屋裡除了她們只有青杏了。
喬美人低聲說道:“你知道吧,那位的事鬧大了。”
喬美人挺喜歡碧桃的,碧桃這丫頭比青杏穩重,也比青杏更有心眼。
唐家雖然不心疼女兒,可給女兒找的這個丫鬟還不錯。
碧桃啊了一聲,問道:“美人是聽阿寶說的?”
喬美人冷笑:“你就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了,我就和你說吧,這後宮的女人,以前的我不知道,現在的,也就只有你家美人是真真正正知道那人是個什麼東西的,皇后娘娘和四妃不能算進來,人家和那位纔是真正的一家子,其他人,說好聽是後宮佳麗,不好聽,那就是個玩意。”
聽到喬美人這樣說,碧桃眼中的眸色暗了暗,小聲說道:“那位會對我家美人.”
喬美人:“你家美人養了多久你最清楚,我可聽說,外面找來的那些小孩都是六七歲、七八歲的,你家美人十二三了都差點死了,更何況那些小孩子呢。
我猜外面找來的那些小孩很可能全都死了。
不說別人,那個寫文章的柏彥,他的女兒不就死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活口就只有你家美人一個了。
那位最愛面子。
碧桃,你比你家美人要聰明,那位會做什麼,你應該能想到吧。”
碧桃的心沉了沉,她當然知道了。
而且她也覺得喬美人說得很有道理。
可是她上次說的事,不知道俊河有沒有送出去,那天俊河像是不太高興。 再說,她說的那事也不算情報。
她想把唐美人弄出宮去,這幾天她已經想出了幾個辦法。
但是沒有上面的批示,她不敢。
碧桃心情沉重,拿着喬美人給的助眠方子去了太醫院。
唐美人位份低,唐家也不像喬家那樣,想方設法給女兒送錢送物,上下打點,唐美人自從進宮之後,她家裡便沒有貼補過她。
像唐美人這種既不受寵又很窮的,在宮裡是不受重視的,甚至還比不上很多內侍和女官。
像太醫院這種地方,她們平時根本不敢來,頭疼腦熱,能自己抗就自己抗,抗不過去那就多病上幾天,
睡覺做噩夢,這就更不算病了,如果因爲這點小事就請太醫,不但不會有太醫過來,這事還會傳到皇后耳中。
因此,碧桃還是第一次來到太醫院。
剛到太醫院門前,碧桃便看到好多人在太醫院裡出出進進,每個人都是神情緊張,像是遇到了什麼大事一樣。
碧桃拽住一個看上去有點眼熟的小內侍,問道:“是有什麼事嗎?大人們這麼忙。”
小內侍瞪她一眼:“聖上的事,也是你能打聽的?”
碧桃:你可真機靈,謝謝啦。
碧桃大着膽子走進太醫院,見人就問哪裡能配藥,很快,她便被支到一間屋裡,屋裡坐着個二十出頭的小徒弟,問她是哪個宮的,奉了哪位娘娘的指示來的。
碧桃怪不好意思的,實話實說,提了唐美人。
沒想到小徒弟竟然立刻鄭重起來,對碧桃也客氣了幾分,看過她帶來的方子,便帶她去見師父。
師父問了唐美人的症狀,便按照方子配了藥,小徒弟還親自把碧桃送了出來。
碧桃狐疑,自從進宮之後,無論是唐美人還是她,從沒受過這樣的禮遇。
碧桃回來,把事情和喬美人說了,喬美人冷笑:“一窩子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你家美人雖然位份低,可她是那位唯一臨幸過的新人,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萬一你家美人懷了龍種,那可就母憑子貴了,與其那個時候再巴結可就晚了,還不如趁着現在結個善緣。”
碧桃默默在心裡嘆息,這樣一來,唐美人想要縮進自己的龜殼裡都不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德事做得太多了,新帝有五個兒子,其中有三個年紀還小,到了金陵水土不服,夭折了一個,另外兩個雖然活下來了,可卻體弱多病,動不動就生病,一年到頭都守着藥罐子。
另外兩個年長的,太子相貌英俊,丰神俊朗,文采和武功全都不錯,可卻有個不上臺面的愛好,他好孌童,身邊養了四五個。
原本這在大戶人家看來也不算什麼,那些人不但養孌童,還妻妾成羣,不耽誤傳宗接代。
可太子卻很有原則,他不近女色,七八歲時就這樣了,被丫鬟碰過的東西,他便讓人扔掉。
帝后發現長子的這種情況之後,便早早地給他娶了妻,納了妾。
那時還在青州。
當年太子十五歲,太子妃比太子大三歲,十八歲的好年華,青春貌美。
那時帝后都認爲,太子只要和太子妃洞房了,嘗過甜頭,也就知道女人的好處了。
皇帝自己是男人,他認爲肯定是這樣的。
於是他們便在太子的飲食裡用了藥,太子和太子妃真的成事了。
可是太子清醒之後便大吐特吐,然後跑去洗澡,把自己身上的皮膚都搓出血。
從那以後,太子再也沒有進過太子妃的屋子。
好在還有一個二皇子,二皇子一切正常,比太子小兩歲,膝下已有四個孩子。
可惜二皇子哪裡都好,就是長得不好。
月子裡有胎毒,臉上起了膿包,臉頰上留下一個銅錢大小的坑。
二皇子雖不英俊,可也五官端正,這個瑕疵其實無傷大雅,但是皇帝卻是越看越礙眼,對二皇子多有嫌棄。
二皇子有自知之明,因此,從他記事起,就與父親不親厚,能不見就不見。
成親以後,更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他的皇子府甚至選在了平民聚集的外城,除了逢年過節,他不會進宮,皇后想孫子了,讓人把孫子孫女接過來親熱一番,然後再送回去。
皇帝不喜二皇子,連帶着也不喜歡二皇子的四個孩子。
這四個孩子,無論男女,沒有一個遺傳到皇室的好相貌,反倒是隨了外家,偏偏皇帝還不喜這個親家。
近年,皇帝“不近女色”,因此,唯一被他寵幸過的唐美人就成了衆矢之的。
好在她自那次之後就一病不起,纏綿病榻,雖然病了不是好事,可也因此爲她擋下了災禍。
否則,就她這樣一個沒背景沒錢的小姑娘,在這宮裡,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自從喬美人提醒之後,碧桃便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唐美人就被滅口了。
可是她擔心的事還是來了。
兩天後,阿忠阿義來了,二話不說,就闖進屋裡,把躺在牀上的唐美人用被子裹了扛在肩上便往外走。
這已經不是暗害,而是明着來了。
碧桃大驚,嚇得大聲尖叫,一邊喊一邊打翻了香爐,香灰迷住了阿忠和阿義的眼睛,慌亂之中,阿忠和阿義都感覺身上一疼,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兩人沒有在意。
喝斥碧桃拿水過來,阿忠阿義清洗了眼睛。
看到大驚失色的碧桃,兩人交換了目光,這個丫鬟全都看到了,也不能留了。
於是如法炮製,也把碧桃用被子捲了扛在肩上。
阿忠和阿義扛着兩個人走出院子,喬美人和青杏纔敢探出頭來。
喬美人覺得身上冰冰涼,裡衣已經深透了。
青杏嚇得牙齒打顫:“她們,她們,她們就,就這樣死了?”
喬美人雙手合什,朝着四面拜了拜,她們除了求菩薩保佑,也幫不上忙了。
唐美人和碧桃被連人帶被子裝進一駕騾車,阿忠和阿義一個趕車,一個坐在車板上,出宮向着城外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