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情真意切的誇耀完畢,鍾離佑才低頭去看魚簍,裡面果然裝着一隻活蹦亂跳的魚兒,足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
嘴巴一張一合的吐着泡泡,這副憨態看上去十分可愛,看的小鳳翼一直鼓掌不停:“爹爹,你快瞧瞧——這魚兒真是活潑的緊呢!”
早就清楚這魚兒的姿態,鍾離佑仍舊無比配合的伸過頭去,滿臉欣喜的笑道:“果然與我兒所說一模一樣,這魚兒甚是活潑。”
顧朗容拍打着鍾離佑懷中的暈魚嘿嘿笑着:“不知姑父打算如何處置容容送你的禮物呀?”
認真思慮了一番,鍾離佑笑吟吟的於鍾離鳳翼後背揉搓了一下:“萬萬不能隨意糊弄,不妨問問你表哥如何?”
不多時,他便以另一隻手拎着魚兒晃了晃:“告訴爹爹,你想怎麼處置這條魚?還是拿回家同祖父祖母一起分享呢?”
“孃親和弟弟怎麼辦?”鍾離鳳翼眨巴着純真無邪的大眼睛望着他,問話的語氣卻透漏着認真。
來途一直教育他要照顧未賴的弟弟妹妹,鍾離佑本就因此事而稍感愧疚,故而只提到了祖父祖母而刻意漏掉了孃親。
如今聽兒子主動提及更是五味雜陳,明明鍾離鳳翼只是一個小孩子。他可以有超出同齡人的那份懂事,但不必任何事物都割愛於旁人。
哪怕是將來長大了,他同樣可以小小的自私一下,甚至可以將某件心愛之物據爲已有。
想着這些,鍾離佑將魚扔進魚簍,俯身便將孩子抱到了懷中:“弟弟還未出生,不着急。就算他將來出生了……也不會奪走屬於鳳翼的東西。”
鍾離鳳翼很是乖巧的點了下頭:“嗯,孩兒記住爹爹的話了。”
這句話既是說給鍾離鳳翼聽的,更是說給顧懷彥聽的,沒有人的歡喜之情比他更盛,只有他纔會關心兩個孩子的得失是否公平。
完完全全將心放到了肚中,顧懷彥以同樣的姿勢蹲了過去:“鳳翼,舅舅將妹妹送給爹爹魚兒做成紅燒魚給你吃好不好?”
鍾離鳳翼卻是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不好。”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顧懷彥自然要問個究竟:“爲何不好?莫不是鳳翼在擔心舅舅的廚藝?”
只見他伸手指着魚簍說道:“因爲被姑姑敲暈這條魚是鯽魚,現在恰巧是三月,是鯽魚母親產卵繁殖的季節。
此時若是捕食鯽魚,會導致鯽魚數量驟減。爹爹常常教導鳳翼,不能爲了一己口欲便不顧小動物們的生存法則。”
話音落,衆人紛紛爲其鼓起了掌。
花間傲最是喜好食用鯽魚,一年四季都未曾間斷,如今聽到這番話心中不免有些羞愧:“少莊主教子有方,鳳翼小小年紀竟這般良善,怕是許多大人都及不上呢!”
顧懷彥隨之附和道:“師姐以後還是莫要食用三月鯽魚了,因爲它們會在進化過程中形成各自種族的保護機制。此時的鯽魚帶有毒素,若是清洗不淨很容易中毒的。”
“是嗎?那我爲何從未中過毒?”花間傲很是疑惑的望着他。
顧懷彥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因爲每次做魚之人都是我,你從來都只是站在一旁等待美味的降臨。”
花間傲有恃無恐的於他臉上捏了一下:“以後你也可以做給師姐吃呀!難道你要離開清水潭嗎?”
猶豫了一小會兒,顧懷彥還是點了下頭:“嗯,我是時候該回去見見故人了……”
花間傲忙不迭的問道:“是爲了她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師姐支持你的決定。”
自柳雁雪失蹤以後,花間傲業已三年未曾見過她的弟媳婦了。如果不是怕自己走後,初爲人父的小師弟照顧不好侄女,她一定會四處找尋柳雁雪。
不過,連葉枕梨都找不到的人,她更找不到。
即將到來的分別還未上演,一直靜裡在竹屋中的宇文明突然現身於衆人面前:“不止你打算何時出發?”
聽到聲音的顧懷彥瞬間轉過身去扶住了那說話之人:“師父,您怎麼出來了?這個時辰您應該在房中習字纔是。”
宇文明笑呵呵的答道:“爲師若不出來,怎知你即將遠行呢?”
顧懷彥略微遲疑的問道:“師父……您會阻攔我嗎?”
很顯然,宇文明很是詫異他竟會如此相問:“你覺得爲師會阻攔你什麼?阻攔你除魔衛道還是阻攔你們夫妻團圓?”
顧懷彥於又驚又喜之中跪到了宇文明跟前:“多謝師父!有您這句話,徒兒此行便可放心了。”
下一刻,顧朗容便跪倒在他爹爹身側:“容容也要隨爹爹同去。”
輕輕一伸手,顧懷彥便將其抱到了懷中:“外面世道太過奸險容容要乖,你隨爺爺與姑姑安心在這兒等爹爹回來……好嗎?”
他又何嘗捨得離開女兒身邊,可他更不願意顧朗容小小年紀便去體驗江湖中的波濤洶涌。如果可以,他真想讓女兒一輩子都活在純良的世界之中,永遠不知道何爲人心險惡。
縱使顧懷彥清楚的知道,這種願望就基本不可能實現,他還是想要爲之努力一下。
好在顧朗容素來便是個聽話的好孩子,父女連心的二人不需要解釋太過,僅僅三兩句真摯的言語,小姑娘便不再多做糾纏。
顧懷彥道:“爹爹明日便要離開,容容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只有這樣爹爹纔會沒有後顧之憂,纔會更快的回到你身邊。”
顧朗容使勁點了點頭:“容容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裡等爹爹回來。”
還未到翌日,一場父女分別的大戲便開始上演,許是看不慣離別場面,花間傲輕手輕腳的顧朗容抱到自己懷中。
“小師弟只管放心!有你師姐我在一天,就絕對不會讓咱們容容受到半分委屈。”
宇文明忍不住發出了兩聲嗤笑:“瞧瞧你們三個……清水潭距離雲陽山又沒有隔着千山萬水,懷彥若思念女兒隨時回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