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氣絕的鑲銀,戴純突然發出了兩聲淒厲的冷笑:“你哥哥欠我的,難道你就不欠我的嗎?如果你肯早一點娶我過門,如果你能早一點奮起反抗,我們三人都不會落至這樣的下場!
你以爲一死了之就是真正的解脫嗎?我偏不讓你如意……哪怕下至十八層地獄,我也要糾纏你生生世世!”
意識到她心生自盡的想法後,方璞與向陽幾乎是發自本能的想要出手救人,卻被簫無羨以掌力所阻。
戴純迅速拔下鑲金身上的玉簪插進了自己的心口窩,卻還不忘在臨終時向簫無羨道一聲“謝謝”。
戴純的身體倒在鑲銀身上的那一刻,向陽一把將劍橫在了簫無羨脖頸上,疾言厲色的質問道:“你爲什麼非得弄死他們?他們兩個真的已經很可憐了,你爲什麼就不能放過戴純呢?”
“小姑娘涉世未深,怕是你不懂……你不懂我,更不懂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後,簫無羨才淡淡的從口出吐出這句話。
將劍振的“嗡嗡”做響後,向陽又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我根本就不需要懂你這個沒有同情心的混蛋!雖然我和戴純只認識了一天的時間,但我還是決意要替她教訓你一下!”
聞聽此話,方璞麻利的舉刀走了過來:“向陽妹子,我幫你!管你是什麼二品都指揮使呢,既然身在江湖就得依照我們江湖規矩辦事!”
眼見一場惡戰即將爆發,顧懷彥及時拔刀攔下了兩女的刀劍:“向陽,還不快給我住手!”
“可是,公子……這個人他實在是太壞了……”說完這話,向陽才極不情願的將劍插回了劍鞘。
雙手交叉在胸前的程辭突然開口道:“二位姑娘怕是誤會他都指揮使大人了。這次……他真的是好心一片,是爲了幫助戴純。”
“命都被他搞沒了,這算哪門子的幫助?”方璞很是不解的問道。
回憶起雲乃霆亡故時的生無可戀,程飲涅在嘆了口氣後才緩緩說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從來都不是死亡,而是活着卻看不到任何希望……與其讓她孤孤零零如行屍走肉般過完後半生,還不如由着她的心意伴隨愛人而去。”
有些悲傷帶來的傷口,就是窮極一生也難以癒合。有些人即使熬過了那些苦難,卻也永遠不會忘記曾經的痛徹心扉。不會忘記自己如何像死一樣的活過……
一陣沉寂過後,柯流韻才提醒道:“逝者已矣,咱們能做的只有讓他們儘快入土爲安。”
纔將三人下葬,漫天狂沙便再次席捲而來,大家紛紛往客棧趕去。破裂的窗戶已被老匠人修補如初,居住在這裡的人終於能守得幾日安寧了。
等待銷金窩開業的時間總是漫一直吹到了晚飯時分才終於停歇。
用過膳後的賀持迫不及待的拍到外面發出了一聲吼叫,到底是習慣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憋了半天就受不了了。
明月當空,繁星閃閃……這一幕甚是美好,讚歎了一番大自然賞賜的美景後,賀持匆忙跑回房間硬拉着顧懷彥與阮志南陪他外出散心。
略感疲憊的顧懷彥委婉的拒絕了他的要求,到是阮志南主動提議要去西域城中逛逛夜市,順便爲他的夢兒買些禮物回去。
臨走之際,賀持忍不住再次問道:“懷彥,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望着一臉疲憊的顧懷彥,阮志南笑着拍了拍賀持的肩膀:“既然大哥不想去,咱們就不要強人所難了。到時候我多選些禮物回來便是,反正夢兒與姐姐是親生姐妹,想來二人的眼光也該是相同的。”
待到二人走後,顧懷彥才知道他方纔的決定簡直錯到離譜,他真應該隨他們同去逛夜市。
只因爲濃妝豔抹的桃夭娘子趁其不備偷溜了進來,依舊裸露着雙肩與大腿,一張口便是滿嘴的風塵味:“雖說狂風已停,可夭兒還是不忍公子受寒……你的兄弟們全部棄你而去,不如就讓夭兒來爲你送些溫暖可好?”
“這位姑娘,請你自重!”不帶任何溫暖的說出這句話,顧懷彥便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做人要有自知之名,你接下來應該去哪兒就不用我教了吧!”
“人家不知道,偏要你教呢!”裝瘋賣傻的桃夭娘子甚至坐到了顧懷彥的牀上,還故意將衣服往下扯了扯。
莫名走進來這麼一個不速之客,着實讓顧懷彥心裡泛起了陣陣噁心。不管眼前這個女子多麼貌美妖嬈,他的心裡始終也只有柳雁雪一人而已。
幾番驅趕未果後,顧懷彥背起驚鴻斬便往外走,卻被桃夭娘子告知門外撒了帶有劇毒的粉末。除非他服下解藥,否則只要門被打開粉末鑽進鼻孔便只有死路一條!
憤憤的拍了一下桌子後,顧懷彥緊皺着眉頭低吼道:“真是狠毒至極,信不信我現在就將你從窗戶丟下去!”
桃夭娘子滿不在乎的大笑了兩聲:“公子只管將我丟下去好了,最好活活摔死我……反正到時候你的兄弟們從門口進來時,一定會將那些帶有劇毒的粉末吸進鼻孔裡。他們若是不幸中毒身亡的話,你可千萬不要哭鼻子哦!”
無奈的搖了個頭後,顧懷彥才轉過頭向牀上的人看去:“你到底想怎麼樣?在下與滾娘素不相識,你爲何要苦苦相逼?”
桃夭娘子露出了一副滿是心疼的神色:“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會逼你呢?”
顧懷彥強忍着心中怒火,腦中飛速旋轉着得到解藥的方法。他可以不出門,卻沒有辦法阻止阮志南與賀持進門。
“這位公子,你願不願意與我一同享受這美好的夜晚呢!”桃夭娘子用很是溫柔的口吻輕聲問道。
“對不起,我不願意!”顧懷彥的回答也很是乾脆利落,聽上去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捂嘴癡笑了一聲後,桃夭娘子撫摸着髮辮笑着問道:“若是我硬要你賞臉不可呢?”
顧懷彥將頭別過一旁沒有回答,他知道此刻絕對不能惹惱了這個心狠手辣的女子,心裡卻謹記着自己不能做出任何背叛柳雁雪的事來。
“你就不能勉爲其難給我一個面子嗎?”久久得不到迴應的情況下,桃夭娘子忍不住追問道。
“實不相瞞,在下在中原已有妻子!我們二人琴瑟和鳴、伉儷情深……姑娘還是不要在我身上花費無用的心思了。”
提及與柳雁雪相關的一切,顧懷彥才極爲難得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桃夭娘子非但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更加猖狂的躺了下去,不斷的擺弄着腰間的流蘇:“……我知道你在中原有妻子,我還知道你妻子身懷有孕……你們應該分局很久了,所以我纔來這裡伺候你的呀!”
顧懷彥登時被她這句話氣的青筋暴起,二話不說飛起一腳便將如花似玉的美人由牀上踹到了地上。
“你自己不要臉,旁人可沒有那麼隨便!你最好現在就給我滾出去,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十分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後,桃夭娘子本就不怎麼遮蔽身體的衣裳則讓她暴露的更多,顧懷彥忙不迭的轉過身去並迅速閉上了眼睛。
絲毫沒有女兒家羞恥感的桃夭娘子繞到顧懷彥跟前在他臉上摸了一把,繼而又擺弄着一對白嫩的手臂大賣風情。
但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顧懷彥始終都沒有睜開眼睛,更沒有回答半個字……已經全然忽略了她的存在。若不是爲了拿到解藥,顧懷彥早就破窗而出了,哪裡還會忍受這女人的調戲。
冷笑着問道:“你真的想好了嗎?一旦我離開這裡,你的好兄弟就只有死路一條!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門外的毒只有我一人能解。”
一向被男人奉爲人間尤物的她從來沒有釣不到的“食物”,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顧懷彥竟會這般正值,送上門的便宜都不佔。
“這個男人真的很不一樣,完全不爲我的美貌與熱情所迷惑……我一定要得到他,哪怕只有短暫的幾日,我也知足。”
於心裡呢喃完畢後,桃夭娘子亦是破天荒的收起了那副輕佻的表情:“你放心,我不會逼你休妻的,我也不要你對我負責……我只是仰慕你這張俊俏的臉蛋與冷峻的性格,所以想與你……”
“請你閉嘴!”顧懷彥伸手打斷了她的話,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與我妻子之間的感情絕不容得任何人褻瀆,也麻煩你放尊重一些!”
輕抿了一下嘴脣,桃夭娘子緩緩將衣裳梳理整齊,笑道:“聽聞西域城中的夜市無比繁華,公子可願意與我同去?”
“你長期居住在此,想必早已對城中的夜市見怪不怪了,又何必用這種粗製濫造的藉口來爲難我呢?”
聽過此話,桃夭娘子只是苦笑了一聲:“……既然如此,公子且在此等候我片刻,我這便將解藥拿來給你。”
直至開關門的聲音響起,捏了一手汗的顧懷彥纔在鬆開了緊握的拳頭後慢慢睜開了眼睛。再三確認那個不速之客已經離開,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我管你什麼解藥不解藥的,只要志南和賀大哥不靠近房門便萬事大吉。”
他是打算在客棧門口攔截二人,到時候沾着程飲涅的光重新開一間房便是。
窗戶被推開後,桃夭娘子不合時宜的闖了進來,見到欲要跳窗外出的顧懷彥先是一愣,繼而又笑了笑:“毒已解,你的兄弟們不會有事的。”
“你是……桃夭娘子?”望着眼前一身素雅清幽的女子,顧懷彥亦是像塊木頭一般愣在了窗戶旁。
“嗯,是我。”
褪去一身裸露紅紗衣的桃夭娘子在返回房間後,第一時間換了一身裝扮。現在的她妝容淡雅,衣裳色彩毫不張揚且只有一雙手裸露在外,隱約透着幾分小家碧玉的美感。
即使如此,顧懷彥也沒有說出半句感激的話,甚至沒有因爲她外表的轉變而對她另眼相待。
畢竟給出解藥的人與下毒的人都是她,幾次三番調戲自己的人也是她。
二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後,顧懷彥有些不耐煩的指了指門口:“你爲何還不走?我不想陪你過夜,更沒有興趣跟你出去逛夜市。”
原地掂了兩下腳尖,略顯活潑的桃夭娘子突然問道:“你還記得你之前說過什麼話嗎?”
顧懷彥冷冷的回答:“或許我確實不記得了,但是我敢肯定我沒有向你許下任何承諾,你休要在這裡信口雌黃!”
似乎換了一身裝束的桃夭娘子心態也好到不行,她完全沒有因爲顧懷彥的冷漠而受到任何影響,依舊將要說的話說出了口。
“你剛剛說……我長期居住於此,對城中的夜市該早已見怪不怪纔是……可如果我說,我從來沒有逛過一次,你會相信嗎?”
顧懷彥一時沒有回答,桃夭娘子便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你相信我說的話嗎?”幾番下來,顧懷彥才勉強動了動嘴脣:“我相不相信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或許很重要,或許也沒有那麼重要……”輕咬了一下嘴脣,桃夭娘子忽而用一雙撲閃着光彩的眼睛看向了他:“從小到大,我從未遇見過你這樣的男人,真是正經的一塌糊塗。”
“那是你見識短淺。”
原以爲顧懷彥至少也會說些感謝類的客套話,這七個字着實讓閱人無數的桃夭娘子喪失了反駁能力。
互相尷尬的在原地站了片刻,顧懷彥也意識到自己說話有失體統,咳嗽兩聲後才用手指向了門口:“算算時辰,我兄弟們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我要去迎接他們,姑娘也請回自己房中休息去吧。”
自門口經過時,桃夭娘子笑着攔住了他:“雖然我沒有逛過夜市,但我聽說那裡很繁華,他們不會這麼快回來。”